女官的自我修养+番外(63)

甄凉低头,“奴婢不敢。”

“又是不敢。”金尚仪冷笑,“我看你敢得很!”

甄凉本以为她要惩罚自己,却听金尚仪道,“既然想坐,就去试试如何?”

她不由一愣,“尚仪?”

“傻了?”金尚仪“哼”了一声,“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怕,也不过这一点胆子。”

这甄凉就不服气了,她当即搁下手里的笔,“尚仪有命,岂敢不从?”说着站起身,直接走过去,在金尚仪之前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这个位置是首位,正对着大唐,因为椅子下面还有一处脚踏,所以显得比别处更高些。坐在这里,会让人油然生出一股俯瞰所有人的傲气来。

甄凉坐了片刻,便起身走了下来,垂着头站在金尚仪面前。从始至终,她神色平静,好像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屋子里没有旁人,自然也无人得见这令人吃惊的一幕。

而唯一一个目击者,看着甄凉的眼神已经冷成了冰,“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从根子上,就是个叛逆!”

“叛逆?”甄凉重复了一遍这个字。只看桓羿以后的人生轨迹,这两个字竟没有说错。甄凉是他教出来的人,自然也一身反骨,不会流于俗同。她笑了一声,“尚仪既这么说,那就当我是叛逆吧。可我只是不信命,不认命,难道这也错了吗?”

“不信命,不认命?”金尚仪嗤笑,“你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重!”

甄凉抬起头看向她,“不是我把自己看得太重,是尚仪把我看得太轻了!”她盯着金尚仪,语气里带上了一种难以言说的重量,“我以为尚仪应该明白,这宫里谁都可以随波逐流,唯有我们这些女官不行!”

她们如果肯认命,就不会进宫来了。进了宫,就是想要博一条与世俗女子截然不同的道路。

金尚仪跟她对视片刻,忽然笑道,“竟是我小看了你的心气。可惜心气再高,终究还是要受种种规矩束缚。这世间谁都不能例外,你若以为自己与俗人不同,就能超脱一切,那就可笑了。”

“俗话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就连陛下和娘娘,尚且不能一切随心自在,我又岂敢妄自尊大?”甄凉说,“只是这世上有人只能做规矩束缚之下的牛羊,有人能在规矩的框架之内从容游走,有人能找到规矩的漏洞游离其外,还有人……了解规矩,深入规矩,甚至推动规矩运行。”

甄凉微微抬了抬下巴,不闪不避地对上金尚仪的视线,“尚仪……不正是这样吗?”

金尚仪闻言大为震动。她已经出宫多年,还是被皇后请出山,自然是因为心底的野心并未熄灭。进宫之后,她也有一系列的计划,能够得到帝后的信重,为自己谋取更多的荣耀和地位。

所以她一进宫,处理了之前的乱象,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订立更加严苛的规矩,为此不惜请桓安出山!

这种心思,自然是不足为外人道的。

突然被甄凉点破,甚至说得比自己想的更加透彻,由不得她不吃惊。

甄凉说得没错,宫规确实严苛,但却总有不受束缚之人。她第一眼看到甄凉就觉得扎眼,之前只以为她是胆大妄为、无知狂妄,如今看来,甄凉把一切都看得很清楚。

既然如此,她的傲气就不是无的放矢。

“你究竟是什么人?”金尚仪惊疑不定地盯着甄凉问。

甄凉的履历她自然是看过的,可一个深闺之中长大,自有无怙无恃的十五岁小姑娘,会是这个样子吗?

“尚仪明鉴。”甄凉却突然低下头去,“我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罢了,侥幸与尚仪有着一样的志向,若是尚仪不弃,甄凉愿附骥尾,为尚仪鞍前马后。”

“你就是用这种花言巧语,蛊惑了冯司膳?”金尚仪突然问。

甄凉笑得一派自然,“冯司膳心思朴拙,岂能与尚仪相比?”

金尚仪一时竟不知道她是在骂冯司膳,还是在骂自己了。但甄凉夸她是个聪明人,这一点确实是不能否认的。

知道了甄凉的想法,金尚仪虽然依旧觉得她狂妄,但已经不认为她无知了。她不知道甄凉的根底,只是将她看作是一块可造之材。这宫里的日子无趣得很,难得有个有意思的人,金尚仪也不介意对她宽容几分。

何况她已经是这个年纪了,甄凉却还年轻,甚至年轻得过分。

不止是宫里的太监们提携后辈,女官们也喜欢。只是太监们通常都是认干儿子,会将关系明确表露出来,但女官们通常更谨慎。所以金尚仪这份心思,一时半会儿连甄凉这个当事人都不会透露。

她还得再考察一阵子。

所以她只淡淡地瞥了甄凉一眼,道,“鞍前马后,你还差得远。先把这本宫规抄完、记熟再说别的。”

所以说了半天,还是要抄宫规是吗?

……

甄凉埋头抄宫规的时候,桓羿已经来到了勤谨殿门口。

看到他,守在门外的小太监连忙进去通报。

宫里的人都生就一双势利眼,这位越王在宫里的地位其实有些尴尬,本不必这么殷勤。可他们都还记得,上回这位来了一趟,可是直接将潘德辉潘总管拉下了马。

圣心难测,他们这些小人物还是不要随意得罪这种狠人的好。

第047章 彼此彼此

看到桓羿出现在这里,桓衍也开始头疼了。

上回冬至宴时,本来说要为桓羿议亲。但因为桓衍自己也不想让桓羿娶妻,态度颇为消极,后来又传出他的一些隐秘消息,这事就暂时搁置了。这段时间桓衍有了桓安相助,可谓是春风得意,一心都扑在前朝的事情上,都没顾得上这个人。

但一时想不到是一回事,人自己跑到自己面前来晃悠又是另一回事了。

见到桓羿,他心底那种不快与戾气又升了起来。

尤其是一想到上次桓羿来“告御状”的结果,就更是心下警惕。

然而再怎么腻味,他也不得不笑脸相迎,“皇弟怎么突然想起到皇兄这里来了,可是有什么事不顺意?”

“自然没有。皇兄和皇嫂照料周全,臣弟那里一切都好。”桓羿说着,态度自然地行了全礼。

看到他给自己行礼,桓衍又高兴起来。

虽然不太想看到这个人,但偶尔见一见,看看他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膝的样子,也不错。于是他笑着伸手虚扶了一把,故意责怪道,“皇弟怎么这样多礼?快快请起,这里只有咱们兄弟两个,不必如此。”

“礼不可废。”桓羿眉眼沉静。

桓衍看他毫不在意的样子,连心里的快意都少了几分。

也不知道在皇陵到底经历了什么,原本那样暴烈骄傲的性子,竟被打磨成了如今这般。仿佛再怎么磋磨他,也难以挑起他的愤怒,无趣极了。桓衍之所以这段时日不去理会他,有多半的原因是桓羿那种要死不活的样子,折腾他也没什么意思。

不过,现在看着,桓羿的状态似乎又不同了。

不等他想明白,就听见桓羿道,“皇兄日理万机,臣弟本不该随意打扰,只是兹事体大,不敢延误,因此才匆匆赶来,还望皇兄恕罪。”

桓衍一听就生出了不妙的预感。

上次桓羿这样“匆匆赶来”,还是潘德辉手下的人偷盗库房的事。

但他却不能不问,“何事连皇弟都如此惊慌?”

桓羿从袖子里取出几张叠起来的纸,送到桓衍面前,“皇兄请看此物。”

桓衍也不怕桓羿会害他,随手接过,展开一看,震惊得直接拍案而起,“此物你从何处得来?!”

“皇兄明鉴,是有人将之送到我的住处。”桓羿垂下眼,轻声道,“今日一早起来就有了。臣弟一看就知道事关重大,不敢自专,又怕误了皇兄的事,这才赶紧送来。”

桓衍听到他的声音,才勉强将心里掀起的惊涛骇浪都压了回去。

不能失态,至少是不能在桓羿面前失态。

然而看着手里的纸张,他面上还是酝酿起了风暴。这件事何其紧要?连他自己都不敢随便对身边的人透露一分,却被人传到了桓羿那里!

桓衍又不蠢,一想就明白了对方的目的。虽然不知道桓羿为何没有借此机会设法给自己使绊子,但是他把这东西送回自己面前,更让桓衍愤怒。纵然桓羿低眉顺目,一派恭敬的样子,桓衍还是觉得他此刻正在心里嘲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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