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成了亡国妖妃+番外(35)
我胡思乱想着。
人散得差不多时,我便走到了窗边。楼下围观人群散了大半,但还是有不少人。故事中的男主人公被家仆拽上了轿子,只留下了几滴“深情”的眼泪,而那个女子瘫倒在血泊之中,无人问津。不一会儿,一个穿短打的年轻人将她抱上了一块草席,然后不住地向行人嗑着头,不知在说些什么。围观的人偶有往他面前扔几个铜板的,有的砸到了他的脸上,他竟依旧笑得一脸傻气。
看热闹的人渐渐散了,附近的几名商贩不知何时拿了水桶和扫帚来清扫那片血迹。他又把那女子往旁边挪了挪,酒楼的小伙计来叫他,他也是摇头和对方说了几句,对方便离开了。
“阿殊。”
我蓦然转身,撞见了阿祁略微忧愁的目光。
我头一次见他露出这样的目光。
“怎么啦?”
“没什么”他忽然不管不顾地环住了我,紧紧的,好似要用尽毕生的力气。
我略微有些喘不过气来,挠了挠他的腰,他却全然没有反应。
我有些惊讶。平日里他的腰是最敏感的。
“阿祁,这里有很多人…”
他却没有说话。
良久,他才松开了我。
“阿祁,我想下去看看。”
“好。”
楼下的人已散尽了,只那个灰衣青年依旧守着少女,对着行人不住地磕头,口中还念叨着,“求好心人赏两个银钱让我给她买棺材。”他不住地磕头,重复这句话,仿佛一个傀儡人。
我掏出一锭银子放在他的手上,“这个够了吗?”
他抬头看着我,微愣了愣,瞬间眼中涌上了泪花,动作极快地给我磕了好几个响头。
我忙扶起他,“别磕了,我受不起。你要是再磕,我就要收回这锭银子了。”
他这才止住了。
我问他:“你打算怎么安置这姑娘?把她葬在哪里?”
他道:“我听人说,她是永州人。回头我再问问她同乡,看看具体在哪里,等今天买好棺材后,我再找几个脚夫,和他们一起把她送回乡去。”
我有些惊讶,“你和她不熟么?”
他轻叹一声,“我来这酒楼才一个多月,她来得早些,我经常能看见她,但并没有说过几句话。不过她曾经帮过我。前几日掌柜的训我,她帮我说了几句话,结果也被掌柜的训了。我也曾听人说起,她常常会多做些饭菜,留给附近的乞丐,可见也是个善良的姑娘。只可惜运命不好,遇见了个薄情少爷,又遇见了个蛮横的权贵公子,这才落得个这样的下场。只愿她下辈子,有个好运命了。”
我不由得有些叹息。海誓山盟的男子在她殉情后便假情假意离开了,连她的尸首也不愿派人收殓,唯一愿意替她处理身后事的竟是平日里交情极其浅淡之人…真真是人心难测,命运无常。
“你也是个善良的人。愿你以后也又个好前程。”我又递给他一锭金子。
他拒绝了,“夫人,小的虽然不是读书人,但是也晓得什么叫做‘君子有所受有所不受’,你给的一锭银子已经完全足够我给姑娘买棺材、运送她回乡了。如果再收你一锭金子,那我这事就变味了,我成了借此事获利的小人,面对姑娘的尸身,我也良心难安。”
我便收回了那锭金子。
“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参军?”阿祁忽然问道。
青年摇头,“小的体力不佳,不爱武功。”
阿祁笑了,“那你是不是喜欢一些手艺活,比如雕些簪子、木偶的?”
“公子怎么知道?”
阿祁道:“你虎口、掌心的伤口告诉我的。”
他转了手掌看了眼,兀自笑了,“公子观察得真仔细。”
“我在杭州城逛了一圈,玉器、瓷器、成衣、铁铺、牙刷子铺不少,木器铺却只有一两家,你为何不盘下一间铺子,请几个工人一起做木器呢?”
他仰头看着阿祁,欲言又止。
“是不是没有本钱?我借给你如何?先别急着拒绝,我是要收利息的,一年后还清借款,并付利润的一成如何?”阿祁缓缓道。
我却觉得这话略有些耳熟,仔细一想,原来我竟也曾对一姑娘说过此类话语。
果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多谢公子,多谢夫人!”他忙又给我们磕了个头。
“别磕了,再磕你额头都要磕烂了。等会赶紧去药铺处理下伤口,然后把采莲姑娘的事办了。”
他连连应是,我们便又借了他一笔钱,写了张借据,并让他日后将钱款还给我们手下一杭州商贾,然后便离开了。
燕宋之战
“阿祁,你怎么一直在发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我手搭上阿祁的肩膀,问他。
“没事。只是忽然有些感慨。”
“到底…怎么啦?”
他忽然定定看着我,许久才叹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我最近常感到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你会离开我。”
“不会的。我不会离开的。”
“我不是怕你主动离开,而是怕,有时候我不能保护你。”他沉默片刻,道:“阿殊,我们明日回宫吧。”
“这么快?”
“嗯。国不可一日无主。”
我们即日便开始收拾行李,第二日清晨便回宫了。
阿祁依旧时常往我宫殿跑,但时辰比以往晚了许多。有时他携着晚霜而来,眉间染上几许憔悴。他并不喜欢让人通报,总喜欢站在门帘外瞧一眼,若我没有睡着,他便会微微晃动下珠帘,示意他来了。
“你是不是又没用晚膳?我让人给你热了些瘦肉粥。”
他屏退了众人,道:“我不想吃这个,我想吃萝卜汤圆。”
“晚上吃汤圆容易积食。忍忍。”
他叹一口气,万分委屈地吃起了瘦肉粥。
“最近朝中庶务很多吗?”
“嗯。今年不是个好年。辽西有戎狄,江北有燕国,西南有缅甸…哎,何况中原之地灾荒不断…官洲大旱,辽州水灾,闽地蝗灾…闽地还传出了个谣言,说是因皇帝不作为,导致天帝降下灾祸。若我不虔诚谢罪,天帝就不会停止降害。灾荒哪年没有,天帝降罚的说法,也着实可笑得紧。”
我忽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紧紧抓住了他的手,想给他些温暖,哪怕只有一点儿也好。
“阿殊,其实我大宋和燕国积怨已久,一触即发。前几日,一名燕国细作到我国打探消息,被威远大将军挫骨扬灰。后来燕国声称,那是他国宣王世子,宣王是燕皇唯一的胞兄。他还宣称,宣王世子是到我大宋来游学,且身上持有燕国皇室的信物。后来我们果真在他身上找到了信物,燕王派使者来信,要我大宋交出威远大将军。但,此事绝无可能。且不说威远大将军是我大宋一等良将,另,若是对对方言听计从,那我大宋国威何在?”
“这…会不会是燕国的计谋?宣王世子游学第一日,便是阴谋之始。”
“我也正有此疑。可是,即便知晓这是个计谋,我们也无可奈何。从一开始,我们便是被动的。我也怀疑,此事是否与威远大将军有关,毕竟他的举动,过于极端…我已派人密切关注他的行踪。”
“按本朝律法,他国俘虏,砍头即可,那宣王世子被处以极刑,的确有些古怪。会不会那人故意激怒威远大将军,从而使他动用了极刑?威远大将军乃本朝良将,阿祁你一定要查探清楚,以免中了燕国的离间计。”
“你说的不无可能。出于谨慎,我也一直未对威远将军出手。不过,若是连他都被燕国买通了,那我大宋西北之境,危矣。”
“我听人说,威远大将军戎马半生,胜战无数,朝中最有威望的就数他与华将军了。华将军乃是太后兄长,一举一动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从不敢行差踏错。我想,华将军应当是可信的。”
“但愿如此。”阿祁叹息一声,眼中平添几丝忧虑。
*
夜间,我和阿祁一同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忽然听得宫外传来急报——华将军中毒了,生死不明。
宋燕之间战争一触即发,而此时华将军中毒,显然是燕国的手笔。
“我已派人秘密保护华将军,没想到还是让燕国得手了。”
我犹豫片刻,把心中的话说了出来,“军中不可以一日无主。副将张悬居功自傲,除去威远将军和华将军,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这样的人不愿听人劝告,极易受人挑拨,因此还是得有人去压一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