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成站在厨房门边，视线落在地面上，可黎烟的所有动作全都在他的余光之中。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黎烟把蒸锅盖严，打开冰箱拿出黄豆酱，准备做炸酱，洗肉、切肉沫、切葱花、泻大酱……
就好像根本就忘了在她身后还站着一个人。
周天成压根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遇见她。
他甚至生平第一次后悔，不应该来医院，不应该给许璇当司机，甚至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就应该一直待在老家，不要出来。
就在周天成以为他们之间不会再有话题，默默转身想要开门出去的时候，黎烟淡淡开口：“站住。”
周天成放在门把上的手顿住，静静的等后话。
黎烟并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放好炒锅，打开电磁炉，语气淡淡：“你怎么会和小璇一起来医院？”
周天成思考几秒，刚想开口，“刺啦”一声，是黎烟把肉沫倒进锅里翻炒的声响。
厨房里被油烟机和炒肉声填满，周天成没有出声，松开抓住门把的手，转回身站在门口。
直到黎烟把炸酱盛入碗中、把锅洗净放好，她才缓缓转回身，倚靠在灶台上，看向对面的男人。
五年不见，这个男人似乎一点儿没变，连发型都还是从前部队清一色的板寸。
“怎么，现在连我的问题都不愿回了？”黎烟苦笑。
“哦，我是她们的司机。”
周天成抬眸视线与她相撞的一瞬间便又低下头。
他以前就不敢与她对视，现在，还是不敢。
“你现在海城定居了？”黎烟问。
“对。”周天成答。
“还是一个人？”
周天成心脏狂跳，他最怕的就是黎烟问起这样的问题。
他该如何回答呢？他能想象到，如果他说是，她后面一定会没完没了的追。
不是他自恋，而是去过的那几年，她一直如此。
可如果他说不是，她迟早会从许璇口中得到真实的答案，最后还是会孜孜不倦的追着他跑。
☆、第 127 章
“呵。”
黎烟轻笑一声，转身关掉蒸锅的按钮，道：“你不说也没关系，如果我想知道，就一定会知道。”
戴了厚厚的厨房手套，端出蒸豆腐放在托盘里，又盛碗粥，筷子、勺子全部备齐，端起托盘，示意男人开门。
这就回去了？
周天成惊讶于黎烟居然如此轻易就放过他。
要知道，过去的那几年，但凡是她逮着机会见着他，必定追着不放。
她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爱我一下能死啊？”
随黎烟走进黎将军的病房，许璇和司雨正逗得黎将军哈哈大笑。
“你们这两个丫头，变着法的就是想阻止我工作，别以为我不知道，哼！一会儿我得跟警卫员说，下回绝不能放你俩进来，严重影响我工作。”
老将军故意扳起脸，可是在看到许璇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时，实在是装不下去了，朗声大笑。
“爷爷，小璇说话你就听，我这个亲孙女说话就不听，您分明是嫌弃我嘛。”
黎烟把托盘放在桌角，等许璇把桌面上的电脑和纸张都收走，将托盘放在爷爷面前，佯装抱怨。
“我可不是嫌弃你怎么？多大年纪了？还单身一个人，整天的就围着我这孤老头子转，我一天到晚多忙啊，哪有时间理你？”
老将军说着，视线被孙女身后的周天成吸引了去，频频点头称赞道：“瞧这身板、这精气神儿，一看就是当兵出身！璇丫头，这位是你带来的？”
“哦，黎爷爷，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位周天成，是许氏安保公司的一把手，这医院里所有的保全人员都是他手下的兵。您果然火眼金睛啊，周哥的确当兵出身，后来因为受伤转业，我这才捡到这么个人才。”
老将军再次频频点头，“嗯，不错不错，咱当过兵的男人到哪都优秀！”
许璇的眼珠子在黎烟和周天成之间来回骨碌，暗中观察两人的反应，似乎周天成对老将军有些迷茫，适时给他介绍道：“周哥，这位是黎将军，是咱们国家外太空空间站项目的负责人。”
周天成惊愕一瞬，毕恭毕敬颔首行礼：“老将军好！您太过奖了。”
“爷爷，粥的温度正好，您先吃饭，一会儿凉了，您那胃又该罢工了。”
黎烟看出来周天成的不自然，替他解围。
“好好，吃饭，吃饭，这回听你的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满意了没？”
老将军素来心里只有工作，倒是住院的这些日子和孙女之间的话题才多了起来，原来老了能和子女们享受天伦之乐也是一种乐趣。
老将军舀了一口粥喝下去，又夹起一块豆腐蘸酱吃下去，吃的香喷喷。
“小烟啊，你们就别都在这光看我吃了，你替爷爷好好招待招待这几位小朋友，请他们出去吃个饭。”
老将军这话刚一出口，许璇“哎呀”一声：“光想着顺路过来看看黎爷爷，都忘了这快到饭点儿了，黎爷爷、烟姐，我们真不是故意来蹭饭的，真不是。”
黎烟白了许璇一眼，笑嗔道：“不是蹭饭是什么？除非你请客，我才相信。”
“哈哈，我不要请客，明明有位男士，干嘛让我请客，不要。”
周天成只好硬着头皮：“我请，我请。”
他绝对不至于为了那几个饭钱硬头皮，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跟黎烟同在一个饭桌上吃饭。
如果他当真对她无情无义也就罢了，心里明明有爱，却不敢靠近，纯粹是一种折磨。
留下老将军在病房，四人在医院附近找了一家餐厅吃饭。
长方桌的包厢卡座，许璇和司雨坐一边，把另一边让给了黎烟和周天成。
黎烟明显比周天成淡定的多，她的身上总是有那样一股清傲和洒脱，似是与生俱来的气质。
服务生送来菜单，等待点菜的空隙，眼神时不时的往黎烟方向瞄去，小心脏激动地就快要按捺不住跳出来，却还得硬生生的憋住。
天后哎！影后哎！开一场万人演唱会五分钟门票售罄的那种级别大佬！今天算是见着真的了！
桌上的四人倒是都跟没事人一般，低头看菜单。
“都能吃辣的么？”许璇问。
“能，你随意点。”黎烟答。
“黎烟不能吃辣……。”
周天成还没说完惊觉自己说多了，赶紧侧眸看向身边的女人，发现她还在低头研究菜单，并没有看他的表示。
又赶紧抬眸看向对面两人，发现她俩也没有在看自己，稍稍安心，低头继续看菜单。
殊不知，此时的许璇和司雨忍笑忍的有多辛苦！
瞧瞧周哥那个有如惊弓之鸟的模样，要不是担心周哥拍屁股走人、以后连见烟姐一面都难，她俩肯定哈哈大笑揶揄他几句。
但是现在，为了烟姐和周哥后半生的幸福生活，她俩暂且忍忍吧，为了有个好结果，辛苦也是值得的。
黎烟的内心甜的流蜜，若不是有服务生在场，她真想抱住身边的男人啵一口。
难得他还记得她吃不了辣。
周天成学聪明了，后来不管她们点什么，他都点头说好。
饭菜上来，许璇和司雨毫不客气，狼吞虎咽。
吃的差不多了，许璇捂着肚子叫不好：“小雨，快，跟我去下卫生间……”
两人一溜烟跑了，留下另外两个在包厢默默无语。
“你受伤了？伤的哪儿？”黎烟问。
“腿。”
“走路正常。”
“不能跑跳。”
“这下，你拒绝我的理由更充分了。”
周天成：“……”
这一点他倒是没想过。
当年在他受伤的前一年，她已经答应他再也不来骚扰他。
“周天成，你还记得你说过的：如果六十岁我还没人要，你会照顾我一直到老。我一直在等，等时间快些过，等我到六十岁，我就去找你，然后，赖上你，要你陪我一直到老。”
黎烟说这话的时候一直闷头，语速很慢，语气平淡，
周天成的心脏忽的漏跳一拍，就好像坐过山车，从最高点自由落体运动，等到落地后，血液热烈奔涌。
所以，她是因为这个，才没有再在他面前表白么？
也对，就算曾经对他穷追猛打，黎烟骨子里还是只骄傲的白天鹅，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