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铄刚刚盯着段云深完全是无意识的,甚至脑子里都是放空的,就只是盯着那人仓鼠似的不停往嘴里塞吃的。
段云深把嘴里的糕点嚼吧嚼吧全咽下去,然后站起身走到了景铄身边,“想好了,陛下要不要猜猜看。”
景铄:“猜什么?”
段云深:“猜我接下来要如何。”
景铄:“朕不猜。”
段云深拿出油纸包里最后一个糕点,放到景铄的唇边。
景铄看着段云深,段云深如同白天的景铄那般,用糕点碰了碰景铄的嘴唇,示意他张口。
景铄:“古来杀父弑母的人皆是冷血残暴,爱妃还不跑?”
段云深挺实在地道:“臣妾就是想跑也没办法,没了陛下臣妾会死。”
景铄:……
景铄:“爱妃救朕一命,朕也不介意还爱妃一个人情。每天抽出空档来看爱妃一眼的时间还是有的。”
段云深要是刚刚穿越过来,这时候简直要在心里开心得跳芭蕾了。
暴君这意思分明就是两个人保持距离,然后他每天抽空过来给景铄续命,别的互不干涉。
可是他越是这样体贴,段云深越是觉得,根据自己的所见所知,他并没有传说中那样残暴无常。
段云深不太想跑了,他也说不清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刚刚景铄看着他的眼神,总让段云深觉得他不想自己离开。
段云深愿意相信景铄有自己的理由和原因。
就算景铄什么都没说,但是他愿意交付自己的信任。
糕点停在唇边,景铄静默片刻,然后张口将糕点衔进口中。
景铄那糕点确实好吃。
但是景铄却品不出香味,复杂的情绪在他心里酝酿发酵,他仿佛看见一只猎物,分明察觉到前面有陷阱,可是几经犹豫,最后还是踩了进去。
他忍不住笑了,说不出是嘲讽还是什么,“爱妃会后悔今日这般选择的。爱妃也知道朕是出了名的喜怒无常,你今日不走,以后朕可没有这般好说话。”
段云深:“后不后悔臣妾说了才算。”
我觉得你不会让我后悔的。
段云深像是一面独属于景铄的镜子。
没有镜子的时候,衣冠再乱,自己看不见,自然也不会在意。有了镜子,就会不自觉地在意,想看一看自己在镜子眼里是什么样子,需不需要整理衣冠。
这是景铄看向镜子的第一眼。
里面的他配不上这面镜子,但是他强笑着想说自己不在意。
“期待”和“相信”是一种自带玄学的东西。
当在乎的人说,我觉得你是个好人,我希望你做个好人。
那个人就会在做坏事的时候就会不自觉地心虚和收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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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深夜的嘉王府迎来了一位客人。
此人不是别人,乃是太医张景之。
张景之是张睿的父亲,不久前张睿刺杀景铄失败,被景铄剥皮,人皮做了招魂幡,尸首送回了张府。
张景之原本是太皇太后党,曾先后帮太皇太后制药牵制景铄,现在太皇太后对景铄用的药便是张景之献上去的。
原本也算是太皇太后党里忠心耿耿的人物。
只是此次景铄杀了他的独子,还如此折辱,尸身都不全。
老来丧子,何其悲痛。什么荣华富贵都不要了,就想要那暴君付出代价。
只是太皇太后那边需要暴君做傀儡,自己一个太医无足轻重,不能指望太皇太后主持公道。
所以这太医心思一转,就到了王爷党的身上,这深夜就悄悄披着斗篷来了王爷府。
只接待张景之的却不是景逸,而是一个看起来一脸倒霉相的书生,看起来简直像是考了十年科举年年不中最后只能当夫子糊口的酸儒。
张景之看王爷府如此怠慢,纵使心中不快,却也不好展现出来。
周不愚陪笑道,“张大人莫怪,您实在来的不巧,王爷确实不在府中。”
张景之看着这人,也没什么久坐的想法,只道,“王爷若是回来了,劳烦先生带句话,就说陈显安一案,还请王爷罢手,否则迟早引火烧身。”
周不愚:“此话怎解?”
张景之:“陈显安有个儿子名为陈玉庭,亲眼目睹了他父母惨死,且看到了行凶者的相貌。”
周不愚闻言一凛,“哦?”
张景之看着这穷酸的周不愚就心下难受,此时周不愚正色几分,他反而更难受了。
自己来与王爷说这么重要的情报,居然就让这么个穷酸书生来接待自己。
若不是要让暴君血债血偿只有嘉王这一条路……
张景之:“陈玉庭指认,杀死他父母的乃是大将军贺勤。”
贺勤与景逸私交甚笃,算是嘉王的左膀右臂。
周不愚一顿,而后哑然失笑,装傻道,“小儿信口雌黄,大将军远在边疆,他与陈大人无冤无仇的,于理不合。再说,贺将军与王爷不过是朋友,若真是将军杀人,王爷也是主张秉公处理的。”
张景之冷笑了一声,“一个小儿自然没办法撼动将军。只是,若是这将军本身就有问题呢?陈显安死的那一晚,大将军不在边疆吧?”
周不愚像是被吓着了似的,一副胆儿小怕事的模样,“张大人这可不敢乱说!非议将军可是……”
张景之:“先生有空和我装傻,不如先去将消息告诉给王爷把。劳烦先生告诉王爷,下官愿为王爷的大业笑犬马之劳。”
张景之话说的咬牙切齿,说完便起身走了,周身气场都散发着一股子怨气跟不满。
他这头出门,那头景逸便从内室出来。
周不愚苦笑,“王爷非要我接客,看,得罪客人了不是?”
景逸看了周不愚一眼,只道,“去挑几个人,让他们将那个叫做陈玉庭的小儿带到王爷府来,实在不行,就除掉。”
作者有话要说: 。
第32章 牵着睡
是不是大将军贺勤杀的人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不能让人怀疑贺勤杀人。
一旦怀疑就会有人去查。
有人去查,就会发现那夜的贺勤确实不在边疆,甚至是那段时间都不在边疆。
大将军擅离职守,来和自己这个王爷密会,不论他们俩到底是在聊家国大事,还是在把酒言欢,都会被算成密谋造反。
所以这活着的陈家小儿,一定不能留。他会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周不愚这头得了命令,那头立刻就要出门去安排。
结果刚刚走到庭院里,迎面飞来一只鸽子,也不知道是看周不愚那倒霉催的模样觉得他好欺负,还是觉得他配着那身衣裳看着像个木头桩子,反正那鸽子直接在周不愚的头顶上停下了。
周不愚:……
周不愚伸手把头上的鸽子抓下来,看到脚上带着的标记——宫里出来的鸽子。
鸽子带着信件,却也没什么其它消息,不过就是一句,说是云妃今夜一如既往地去寻暴君了。
周不愚看着这鸽子脚上的信件直皱眉。
云妃找不找陛下,和王爷有什么关系,怎么还把消息递到这里来了?
周不愚一手拿着信件,一手捏着鸽子,回头又去寻景逸。
景逸看着周不愚那头发被鸽子脚拉扯得有一捋蓬松了出来,脑袋顶上还顶着一根鸽子毛。
景逸:“先生这是?”
周不愚把信件递给景逸,然后道,“王爷莫怪草民多嘴,这云妃娘娘真不可能是您当初遇到的游牧少年。您这……”
景逸展开信件看了一眼,脸上也看不出喜怒。他白天才在“还魂园”摆了景铄一道,自然想知道成效,这鸽子是他特意吩咐人将消息传出来的。
景逸对周不愚道,“说完,何必吞吞.吐吐。”
周不愚:“云妃已经是暴君的妃了,王爷挂心于他实在没什么益处。”
这天底下的人千千万万,记挂哪个不好,非要记挂暴君床上的那个。
惦记着人家的人,谋划和做事的时候,自然容易就出纰漏。
假如密谋逼宫,会不会要在计划之外来额外制定计划保住云妃的命?
万一要是哪天突然失心疯,跟暴君吃醋斗狠,会不会又一些冲动的举动?
变数太多,不如一开始就让这王爷打住。少年是少年,云妃是云妃,别人床上的就别记挂!
景逸听到周不愚的话,也只淡淡一点头:“说得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