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局一个碗(50)
虽说朱元璋是陈友谅与张士诚的敌人,但他对这两人还是颇为了解的,他们两绝不会真的作了替元朝四处咬人的狗。张士诚攻下刘福通的地盘之后,选择的一定不是消耗兵力来攻朱元璋的城防,他一定会变成一头狼反扑元军。
听完朱元璋的理论后,李善长等人到底还是有些犹豫。这些分析都只是出自朱元璋对张士诚的理解,无法叫他们完全相信了。
朱元璋笑了笑,又说道:“即便如你们所说,张士诚放下了对元军的仇恨。他的弟弟张士德被元军害残了,但凭他从前功劳,如今依然在张士诚政权中拥有话语权。幼弟张士义是个荒唐角色,在这一点上完全支持张士德的复仇。张家如今只剩了三个人,两兄弟都仇恨着元军,却没有在张士德投降的时候闹出事来,你们觉得是为什么?”
他没有等别人给出一个答案,自问自答了:“因为张士诚肯定告诉了他们,这次投降不会长久。”
第四十一章
陈友谅的士兵是强征而来的, 又一再地打败仗, 军中渐渐怨声滔天。陈友谅抓了几个带头散发负面言论的, 枭首悬于墙头,用暴力手段将他们的怨气强行压了下去。他又发布军令, 一人叛逃,其直接长官要作连带责任一起枭首,逼得各个小旗防敌人似的防着自己的手下,不允许他们单独行动不见踪影。
这样的严苛手段下,好歹战斗时陈友谅还是拥有着七零八碎凑起来的十万人, 虽然个人战斗意志都不高, 但是凭着他们对这些州县地势环境的熟悉,到底没有太落下风。
只是防守终归无法取胜, 而他已经退无可退了, 汉阳城外便是朱元璋所率的军队, 失了汉阳的城防, 之后也只会一路败亡。
陈友谅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一个个低着头的谋士们, 心中忽然生出一种孤独感, 这些人都惧怕他,因为他已经站的足够高, 但他也明白, 这些人没有一个对他是真正有尊重之心的。他们明面上战战兢兢,私底下对他的评论他都知道,无非是说他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但那些所谓的仁义礼智信到底有什么用处, 不都只是空话吗。
尊崇这些,一心守护徐寿辉的彭莹玉最后却死在了徐寿辉的阴谋里,这不就足够说明这一点了吗?但为什么现在他明明已经是汉政权的最高统治者了,是当之无愧的强者了,心中却没有足够的快意?
他找不出答案,目光流连在这些臣子的身上,只叫他们冷汗直流浑身发颤。
厅上的静寂终于被邹普胜并一身重甲走进厅中的张定边打破了,看见他二人,陈友谅的脸上才稍稍浮现出笑意:“辛苦二位了。”
邹普胜算是他的知己,也是汉政权的二把手。
张定边则是陈友谅唯一能够倾心信任的人,二人同是渔家出身,自小便一起玩耍打闹,互相知根知底。只不过陈友谅从前以为读书能够改变自己的地位,常常出入学堂,而张定边则对读书无意,每日里帮着大人干活,练出了好体魄。
只不过他天生聪慧,虽不识书上的经文讲义,却是根据平日里劳作的观察很懂些大道理,自学了天文地理,对医术也是颇为精通,陈友谅遇事不决很乐于询问他的意见。
再无退路的情况下,陈友谅已决定了与朱元璋正面战斗,所定战场自然是他较为熟悉的水面。
如今的朱元璋已经琢磨出了三段式火铳射击的布阵方法,虽然每个火铳兵为了灵活性,所能携带的火.药有限,但一支火铳兵部队在全是冷兵器的陆战战场上,几乎是碾压一切的存在。
陈友谅吃了几次亏,打听了火铳的原理后,竟然想出了个奇招,用羊肠盛装河水,捱过火铳兵第一波攻击后便顶着第二波攻击向他们冲锋投掷。火.药杂质本来就多,再一受潮更难点燃,竟然也逼的朱元璋不得不撤回火铳兵。但这样做,陈友谅的损伤也远比朱元璋大,真要到了最终决战,朱元璋不顾火铳兵的死伤,硬是与陈友谅拼,陈友谅也没法赢。
因此,他最终决定在水上决出胜负,火.药在水面上使用时不如在陆上那么好用,为此,陈友谅还特意挑选了一处容易起雾的水域。
只是如今他聚拢兵力在了一处,军粮便不够了,紧急状况下,他决定向各个城中富户强征粮食,而邹普胜与张定边便是被陈友谅派出去做这件事的。如若不愿将存粮全缴,便会被定罪成私通朱元璋的人,正大光明地抄家关人。
邹普胜与陈友谅性情相似,不觉得这种情况下这么做有什么错,倒是张定边心中不安,不是太赞同。他眼瞧了一位富户被因此逮捕,富户年岁才七岁的小女儿奔跑着穿过士兵间的缝隙,冲到了他的面前跪地哭求不要抓她的父亲。
张定边看着小女孩抓着
他裤腿满脸泪水的样子有些触动,但这规矩是陈友谅定下来的,他不能也不愿违抗,只能摇头拒绝了,在士兵要抓小女孩一并关押时才轻声嘱咐了一句不要为难孩子。
可一个七岁的天真小女孩又怎么能在牢里活下来呢?从前生活富贵安逸,她很快便受不了牢中的艰辛发起了高热,高烧不退,不治而死。
张定边知道结局后沉默了好一会儿,面对陈友谅的决议时他用这个理由向陈友谅提出意义,却被陈友谅驳斥为“妇人之仁”:“此战不胜,我们的下场会比这些富户更惨!你对他们有过多的同情心,咱们便只能败亡!”
“咱们从前起义,可是为了要让生活变得好起来,你如今这么做... ...”张定边神色黯淡了些,陈友谅便向他说道:“定边,你别忘了从前我们过得多艰辛,这些富户可都是过着安逸生活的,咱们要为自己谋未来,不是为他们。只有我们这次取胜,击败了朱元璋,才能再来考虑这些人的生活。”
“友谅,此战我们怕是无法取胜。”张定边长叹了一口气,朱元璋那边雇佣商人私军的军报早就到了,也知道朱元璋如今在船只上也不输己方了。自己这边民愤军怨,朱元璋那边却是万众一心,这要是打起来,如何能胜:“若是事不可为,咱们就带着亲近的人逃走吧,不是只有拼死一战这一条路的。”他们只要放弃地盘,放弃汉政权,朱元璋总不至于还穷追猛打吧,他们这些起义军的最大敌人可是元朝。
“你说什么胡话!”大战在即,陈友谅不意张定边会说出这样的话,他好不容易走到了如今的地步,怎么可能会放弃到手的一切,哪怕要死他也要死在这王座之上:“咱们如何就没有胜机了,他不过多咱们两万人,水战上我们的熟悉程度却远大过他们,此战我们必胜!”
张定边见他执意如此也只能点头道:“罢了,无论如何你选择哪条路,我都会陪你走到底的。”
他妥协了,陈友谅的心情这才明朗了,撇下不敢说话的臣子们不管,便要拉着张定边与邹普胜去看看船厂新造出来的战船。
此时的朱元璋正在与属下们共同看着舆图:“陈友谅一路败退到这里,又将大军屯在城内死守,怕是就要引我们在这片水域做最终决战了。”他的手指在那片河流上画了个圈:“我听闻这片水域容易起大雾,火铳兵怕是派不上用场了。”火.药受潮的问题根本想不出解决办法,朱元璋不愿拿自己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火铳兵冒险。
“原本船只上位置狭小,近战拼杀不大适合火铳兵。而火铳的射程也不足够伤到敌方船只,倒不如向从前一样使用用箭矢射击,在箭雨掩护下作战。”李善长的意见得到了朱元璋的认可。
朱元璋道:“只是大雾中难辨方向,怕是打起来的时候咱们的阵型也要乱。”他们对这片水域没有陈友谅的熟悉,要是到时候船只迷了方向,自己人撞了自己人,仗便没办法打下去了。
“将军不如将你的战舰上所挂的旗子全部换作在大雾中依然瞩目的明红色,旁的船只皆以你的战舰作为参考,舵手也好估摸着距离不叫阵型大乱。”刘基想了一会儿提出了这样一个战略,朱元璋细细思考了一番后也点了头:“叫舵手们按照从前阵型的排列仔细记下距离,这事关生死成败。”
“小型船只就依然作先锋部队,大雾天也不好再用放火的手段了,挑一些武艺上较为精悍的,能够杀上船与敌兵作战的。他们先杀上去拼杀一阵,咱们的大船紧随其后继续兵力的输出。”朱元璋与谋士们又讨论了一阵,最后定下来了这样一个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