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成狗之后(15)
钱九九拍了拍恶三的头,“有些事不是救不救那么简单的。就算现在我是个人,拼了命也不一定能救下他,更何况我还是条狗,那这就更是不可能的事了。”
“可是九九,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再说还有我帮你啊,”恶三非常不同意她的悲观论调,
“噗嗤”,钱九九笑了,“你能有什么用?”
恶三丝毫不被她的嘲笑打到,“你此番来人间,为的就是救他啊。他死了,你也完了。”
他死了,你也完了。这句话在她脑子里打转。她站起身,本想借着月光捋一捋思绪,却发现自己在结界里,唯有哀叹一声,以解抑郁。
恶三则是围着钱九九转了一圈又一圈,怎么办呢?总不能跟她说实话吧,要是徐亦安被别人抢先救了,就会打破他们两人命盘之间的平衡,再见面时,二人又会斗个你死我活。发展到那一步,那就不是钱九九再死一次就能解决的了。若是徐亦安死了,那就玩完啦!
“只有你才能救他,”小童子紧紧抱住她的狗头,所有感情皆是发自肺腑,“真的,只有你!”
钱九九一脸莫名,只要徐亦安能活着,谁救不是一样么。若是她去了,再死一次,可就再没有好运气能遇到蔚容这样的小主人。
她透过结界,环视一圈蔚容的卧室。有句老话说道好啊,饱暖思那啥啊。蔚容就是个小棉袄啊,又暖又萌,还管饱。这个小女孩跟刚抽芽的嫩树枝儿一样,永远向上迎着阳光,差不多也能普照大地了。连钱九九这么个十足的小地痞都不忍心对着容儿多嚎一声。
人生中短短的十八载,除了上一世的徐亦安,她从来没有受过任何人的善意。徐亦安还是那条大黑狗时,是默默守着她,用一条狗的办法,护着她的安危。而蔚容,在朝夕相处之中,将一个孩童的赤子之心,倾数相与。她打心里觉得,蔚容这个小姑娘,是不求不图,用一颗真心来对待她的,即使这些好意,是对这副狗壳子。
“我若是再死一次,眼下的一切就没了,”说实话,她还真有些舍不得这安逸的生活。
“若是徐亦安死了,你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几十辈子都没了!”恶三都快要气哭了。
钱九九盯着恶三,觉得他甚是反常。她隐隐觉得,这事不简单,“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恶三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那两个小辫儿在他脸上来回扇动,这下子就更像了,人形拨浪鼓。
“那我都不急,你急什么,”这小屁孩真跟个小太监一样。
“我不想看你下辈子变成鸡鸭鹅鱼小虫子!”恶三说着说着还哭了,这句倒是他的真心话。
“崔钰也没这样说啊,你再造谣我就把你扔出去。”
恶三见她不信,急得跺脚,“真的,千真万确!徐亦安如果不能长命百岁,那么你们的命盘就算融合失败,下辈子你和他都只能去畜生道!”
钱九九破口大骂,“该死没娘生的崔钰,这个怎么没跟我说,你们地府能不能真诚一点?我说怎么我提什么要求都答应我,感情是在这等着我呢!我去你们大爷的!”
“九九……那个啊……我没大爷,”恶三见了发飙的钱九九就瑟瑟发抖,他鼓足勇气说了句,“再说,你……你也没问啊……”
她死命地瞪着恶三,“是谁说我命盘不好,再转世的话,人生也不会顺利?你知道什么叫人生么?人的一生,才叫人生!”
钱九九仰天长啸,“天杀的崔钰,狗东西,我去你大爷的!别让我再看见你!”
发泄之后,她又丧气了。她确实被舒适的生活迷晕了头。按照恶三的说法,她现在跟徐亦安就是一根绳子上的小蛐蛐,他死了,她也别想赖活着。她不禁想问,苍天啊,能不能让这安逸的生活再多停留一阵,她还没回过味儿来,就开始变质了!这真是苍天饶过谁,欲语泪先流。
唉,事已至此,也顾不上那许多了。当下,还不及再有诸多感慨,一切当以徐亦安为重。
只要他活着,她就算死第三次又何妨?
“徐府的情况你知道不知道?”钱九九问道。
恶三见她终于开始关心徐亦安的死活了,兴奋地说道,“不知道。”
“嘿,你不知道蹦跶那么高干嘛,”钱九九翻了一个狗白眼,“快用那玄光镜照照啊。”
“我看不到徐府的情况呀,”恶三不明白,现在时间紧迫,应该先去救人啊。
钱九九已经开始习惯了他的蠢,“你刚不是说想看谁就看谁么。”
“需要被看那个人身体的某个部分才行,不然玄光镜无法追踪。”
钱九九没好气地说道,“那你是怎么看到徐亦安的?你把他手指砍了?”
恶三得意地笑了,“上次他落水后,我捡了一根他的头发。九九你说,我聪明吧?”
聪明个屁。
钱九九走出结界,恶三连忙隐了身,收了结界,“九九,去哪?”
这狗头也不回,“徐府。”
她熟练地开了房门,偏着身子出了门。沿着蔚府后院的墙,找到一个狗洞,扒开杂草就往外钻。无奈狗身子过于肥硕,卡在洞里了,废了老大的劲儿才钻出来,差点蹭掉一块狗皮。
接近子时,本该寂静的街道上,有三五人提着灯笼,失魂落魄的,最后面的两人好像还抬着什么东西。
那灯笼上写着“徐”字,徐府的家丁没跑了。
钱九九抬脚就走。
“不是去救徐亦安么?”这人又不在徐府。
“三儿啊,我觉得很痛心。”
“怎么了,是不是你感觉到徐亦安快死了?”恶三飞快说道,“不对啊,我的驱鬼笔现在没反应,他暂时应该是安全的啊。”
钱九九转了个弯,“我说你跟着我来人间也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这智商一点没长,还倒退了呢。”
“九九!你又拐着弯骂我!”恶三可以说是很委屈了。
“放屁,我是在明面上骂你!”钱九九接着说道,“你以为是瞎子打转呢,没找到他我先死球了。这徐修和知府称兄道弟的,现在知府大人的干儿子出了事,衙门能不尽全力救么。有些事啊,只能交给专业的来。这么晚了,咱们先去徐府瞧瞧,要是没人,再去知府衙门。”
“你刚才不想做事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她该不会还是想摸鱼吧?绝对不可以!
钱九九觉得他蠢得可爱,没时间和这蠢人解释那么多,“快走,哪里来那么多废话。”
徐府,前厅。
徐修和李广鸣,一左一右,坐于正上方。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厅前跪着的老叫花子身上,连一只金毛大狗大摇大摆地走前厅里,都没有人发觉。
这老叫花子,被拷问了快一个时辰了,来来去去只那么几句话。有两个青年男子,给他一两银子,让他入夜后来徐府,告知府里的人,徐府小少爷被绑了,若是想留着徐亦安的命,明日日落之前,将一千两黄金放到城外的观音庙的观音像后,待他们收到钱后,会自行放了小少爷。如若报官,就等着给小少爷收尸吧。
李广鸣不愧为知府,这被绑的还有自己的儿子,提审时都能如此稳重,“那两个青年男子你可曾见过?”
“没有没有,我老叫花子在徽州城要了几十年的饭,从来没有看过这两个人。大人,你可得明察秋毫啊,这事真跟我没关系,我就是个传话的!”
“若是你记错了呢,”李广鸣说道。
“怎么会呢,那两人出手大方,说话时口音还怪怪的。我虽然是老了,但还不至于糊涂,”老乞丐心道,我一个要饭的是得罪谁了?
徐修与李广鸣对视一眼,心领神会。后者说道,“贤弟,果真不是本地人犯案。”
谢山听闻此言,立刻站了出来,抱拳说道,“大人,老爷。咱们茶铺新收的伙计就是外地人,一个叫卢辉,另一个叫黄立。而且,方才集合时,两人均不见了。”
“若真是那两个伙计,看来是蓄谋已久啊,”李广鸣说道,“贤弟,你可愿意相信我?”
“全凭大哥吩咐。”
就在这时,徐府的最后一队家丁回来了,他们身后还跟着两名衙役。钱九九一看,哟,这不是刚才那几个家丁么?这么快就回来啦?
前三队家丁都没有任何收获,而他们围着护城河一路向北,在去陈夫子家的路上,发现了血迹。几人沿着血迹一直走,发现槐树下躺着个人,正是徐亦安的书童王小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