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楷懒得再理他,直奔对面那个临时小棚子。
棚子下面几个人打牌打到正嗨处,他不好打断,站旁边看,等到人家打完这一局,他才开口:“请问场地老板是哪位?”
打牌的几个人齐刷刷看过来,其中一位中年男人开口问:“我是,你什么事?”
“您方便吗?想跟您聊聊场地的事。”江楷道。
老板还没开口,他一个牌友先开口接话:“回去喊你们老板来谈,省得浪费彼此的时间。”
江楷白净斯文,说话也文绉绉的,怎么看都不像一个老板模样,像刚走出校园的小年轻,这位猜测他最多也就是一个跑腿的。
大概这几天没少有真跑腿的来打扰他们打牌,才让这位牌瘾略大的人心里有些意见。
“是我自己想租。”江楷又对老板道,“我叫江楷,怎么称呼您?这里方便聊吗?还是另找地方?”
中年老板终于从座位上站起身,重新打量江楷。
虽然看着实在太年轻,也不像其他做买卖的老板那样有个标志性的油肚,但他觉得这位小伙子说话倒是得体,像个有文化的人。
不像他接触过的那些大老粗,虽然买卖做得还行,但一张口就暴露了文凭。
中年老板伸出手,动作和语气都有些别扭,“幸会幸会,我叫梁发兴,你觉得在这里聊合适还是另找地方合适呢?”
刚才发话那个牌友看不下去了,“哎呀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老梁你装什么呢?平时咋没见你这么说话?”
“这是谈正事,当然不一样。”
“您要是方便,就在这里聊吧。”江楷直奔主题,“您这场地以前是怎么租的呢?”
“行,那就在这里聊,你要哪个位置?以前都是分成几块租的,位置不同价格也都不一样。”
“我整个地方都要,以前的总价是多少?”
此话一出,还在漫不经心洗牌的另几个牌友都停下了手上动作,又纷纷看过来,无不对江楷的身份感到好奇。
其实这里离江楷所在的紫云街并不算远,但这几位不怎么去那边,都不认识他。
梁发兴他们这块地方虽然离城区近,但严格来说仍然属于城边的农村。即使大井城这几年一直在往外扩大,也不是往他们这边的方向。
这些人经常只窝在这片区活动,很少“进城”,所以也不知道紫云街那边开了一家很火的地标小吃店,更不知道店主就是他们面前这位。
“总价?你等我我算算。”梁发兴也有些激动,要是能一次性租出去,那就太省事了,而且跟之前的租期之间也没有空档期。
他慌忙从打牌的桌子下拿来计算器,开始把那些分租的价格相加。
为了保证不出错,他算了三遍,然后对江楷道:“一共是一个月六百三十块,你要是整块地方都要,可以给你少点。”
这块地方挺大的,差不多两块篮球场那么大,街上的一个小门店一个月也要两三百,这么比起来倒也不贵,只不过这里就是一块空地,什么设施都没有。
“能便宜多少?”江楷问他。
“这价格本身也不贵,一个月给你便宜十块钱吧。你要租多久?”
“你打算出租多久呢?”
“我这边当然越长越好了,一年最好,省得总麻烦。”
“租金怎么支付?”江楷继续问他。
“租金以前都是每个月我来收。”
“有押金吗?”
“没有,这地方什么都没有,不需要什么押金,”梁发兴笑道,“我很厚道的,不过你要给也行,哈哈。”
所有问题都问清楚了,江楷最后说:“这样吧,租金就来个整数吧,六百一个月,我一次付半年的。”
“六百?你才租半年啊?”梁发兴直摇头,“那不行,只租半年最低六百二。”
“我是说租金我半年一付,租期您要是愿意,我租五年都没问题。”
“五年?!”梁发兴和在场的人一听,又惊讶不已,“你租了做什么用?”
“租来摆摊卖吃的,怎么样?五年可不可以?”
“一次租五年,半年付一次租金?”梁发兴伸出几根手指比划着跟江楷确认。
“对,租金一个月六百,可以吧?”
梁发兴咽了咽口水,一个月六百是高收入了,他每天打牌都能过得很滋润,以前最长都是一年一租,很多时候还空置很久都租不出去,现在江楷突然要租五年,这无异于给了他一个小金饭碗。
一个月六百,五年是多少钱?梁发兴还得借助计算器,不过随便一想也知道是很多钱,而且还是半年付,一次性能拿到手三千六!
他两眼放光,回头用眼神征求几个朋友的意见。
“可以可以,租了吧,”刚才那位脾气有些急躁的牌友对他点头道,“省得每天在这里灰尘白土地打牌,租完了就在家里打牌多舒服。”
另外有一位要理性一些,摸着下巴想了想,摇了摇头,“五年好像长了点吧,一年一年租还差不多,过两年要是能涨价呢,你一下租五年不是亏了?”
“也对啊,”梁发兴觉得人说得有道理,但是一想到五年的很多钱一下要变成一年,他有些遗憾,“小江,五年也行,要不你再加点钱,这样万一明年后年涨价我也不至于太后悔。”
“梁老板,其实账不是这么算的。”江楷一条一条给他分析,“五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你觉得五年内涨价的机会有多大?我觉得并不大。”
“另外,你要是一年一年租,中间还会有空置期,空置期里你都是没钱的。”
“再说一年租一次的话租金肯定不可能给你半年付,一个月付一次跟一次性付半年差别是很大的,大家都知道钱放在银行里会有利息,你一次拿半年的钱,是不是比一个月一拿划算?”
“你再想想,租五年是不是一下就给你解决了五年的后顾之忧?你一年一年租,空置期真就不好说了,要是运气不好一年半载都空着也是有可能的。”
“这几个问题您考虑一下,我也没有怎么跟您压价,一个月六百,整个大井城也没几个人月工资有六百的。”
“你说的也对。”梁发兴点头,他心动不已,已经差不多要同意了。
就在他准备拍板时,那个头脑好使一点的牌友又发话了,“小江你说的都没错,但有一个问题,你既然想租五年,那就说明你今年租了明年还会租,后年也会租,根本不存在你说的空置期啊。”
要说这位还真比梁发兴有智商,不像没文化的普通老农。
江楷道:“问题是您要是明年涨价,后年又涨价,您觉得我还会一直租吗?我也会另找地方的。再说我租来也是做买卖,做买卖谁能保证一帆风顺?或者谁能保证一切都按计划发展?我租了今年,明年是否还继续租,真不是能打包票的事情。”
梁发兴一听他们说的都不无道理,但他自己倾向于五年的方案,没再多想,拍板决定就按江楷说的租,“行!六百就六百,就租五年,省得麻烦。”
按这个价格,当然十年二十年更好,毕竟往后地价百分之百涨,不过江楷不想在这上面占别人便宜。
六百的月租金,五年租期,无论对他还是对梁发兴来说,都是合适的。
时间太短,不好实施计划,时间太长又有不可预知的风险,不但以后地价贵了容易闹纠纷,也会受不确定的政策影响,五年正合适。
签合同的时候,梁发兴正要把起租日期从后天起算,江楷突然对他说:“截止日期按五年后的后天算,起租日期能不能从明天开始算?”
“为什么?晚一天早一天也不影响吧?”梁发兴道,“那边人家摆摊的还有两天才走呢。”
“不能那么恰吧,您也得给我留一两天收拾一下场地啊,您看现在场地乱糟糟的。”
“哦,这倒是,那我往后给你延两天不就完了吗?”
“但是我有点着急,就赶着这两天收拾呢。”江楷道,“那边大一点的摊位我问过了,他今天晚点就撤了,小一点那家,他一个月租金多少?”
“那个啊,一个月六十。”
“那就是一天两块钱,您让他今天撤,一天两块赔给他呗,他摆着摊也没人来买东西,说不定还巴不得退到两天的钱。您要舍不得,这钱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