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晚,再不必见外人。
静姝粉黛未施,随意裹了件长衫,便披着酡红色的潞绸披风,直接回了卧房。
谢瑾年听见动静,暂且放下掌中的《佞臣传》,抬眼去看。
便见他的小娘子,踏着昏黄的烛火归来。
乌黑的睫毛在明艳的脸上遮出两小片阴影,水润的红唇不点而朱。
如水般长发卷着潮气披散在肩头,酡红色的披风裹在身上,映得她肤色赛雪白,又裹出了娇躯的玲珑曲线。
莲步轻移间,风情自来,堪称尤物。
谢瑾年不着痕迹地欣赏着小娘子诱人的风姿,看着他的小娘子袅袅娜娜行至他身前,嗅着水汽里卷着的花香,竟是被勾得有些心痒难耐。
探手入披风,掌心隔着夹衫在小娘子盈盈一握的腰肢上摩梭了一瞬,不待静姝躲闪,谢瑾年便将她带进了怀里。
美人在怀,谢瑾年垂眸端量着静姝紧攥着胸前系带的手,以马首挑起静姝的下巴,迫得她与他对视:“小日子?嗯?”
WTF!大意了!
静姝僵坐在谢瑾年腿上,垂眼避了下谢瑾年的视线,旋即小心翼翼地抬眼,努力学着自家蠢狗犯错后的眼神,期期艾艾:“那个……夫君,你听我狡辩。”
“狡辩?”谢瑾年莞尔,掌心带着烫人的热度在静姝腰际流连了好一会儿,待见得小娘子果然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便故意作势撩她长衫欲往衣裙里探,“无需狡辩,为夫一探便知。”
脑补误我!
把“一探”脑补的太过具体,静姝一张明艳不可方物的脸霎时变得通红,一双素手忙不迭松开胸前系带,去捉在她腰间作怪的手护贞操:“大可不必。蔺郎中可是再三叮嘱,夫君这身子骨而儿需得静养,不能劳累的。”
谢瑾年垂眼看小娘子领间风景。
细白的脖颈上绕着细细的金链子,松散的衣领间露出了大红色的抹肚边缘,无边风情勾得他直想解佳人罗衫,细探究竟,慢慢品鉴。
幸好他未被美色冲昏了头脑,理智尚存,克制住了心底的冲动。
这个小娘子,还真是撩人而不自知,着实该给她长个教训,免得她在他处亦露出这般风情来。
谢瑾年反手将静姝的手拢在掌心,把美艳佳人往怀里一带,掐着纤细的腰身,低头贴在小娘子通红的耳边低笑:“娘子多劳累些,也不是不行。”
药丸!
光风霁月的美人耍起流氓来,威力简直直接×3!
软润的唇若即若离地蹭着她的耳朵,炙热的气息直接烫进了她心里,静姝艰难地压制着毫无节操的颜狗心,拒绝脑补更多由她多劳累的画面。
眼见着“贤惠体贴”行不通,静姝立刻改变作战路线,红着脸蹩脚地撒娇:“夫君,我还没准备好呢,你便饶了我这一遭罢!”
眼波潋滟,软语娇声,这可真是……
小娘子得没得着教训他不知,他却是有些“自作自受”了。
谢瑾年箍着静姝的腰,指腹抹过小娘子水润的眼尾,顺着细嫩的脸颊落在红润的唇上,轻抚了一阵,眸色沉沉地问:“娘子何时能准备好?”
静姝垂眼盯着病美人皓白的腕子,浅笑:“夫君真心想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时候。”就不信你个生在旧社会,长在权贵家的大少爷,真能一辈子不纳小!
谢瑾年低笑,未置可否。
他家小娘子这点小九九,自是逃不过他的眼,却也不敢再擦着失控的边缘逗弄他的小娘子了。
谢瑾年心中颇为憾然,只怪时机不对,让他不得不错过这无边的风情:“想,或是不想,日后只管与我直说,再不准编瞎话哄我。”
认怂保贞操!
静姝立马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我记下了。”
谢瑾年垂眼描摹着小娘子精致的侧颜,总觉得这句记下了,仿佛记的是“仇”,而不是他的嘱咐。
指尖拨弄着小娘子颈间细细的金链,谢瑾年从鼻腔里逸出了一声不轻不重的鼻音:“嗯?”
这是……
还不满意?
随着冰凉的指尖挑起了她抹肚的金链子,静姝心头一紧,抬眼盯着病美人似笑非笑的唇角,咬着下唇冥思苦想。
小娘子神情太过精彩,谢瑾年有些把持不住,不敢再逗,低笑着掐了一把纤腰,松开手,含着笑半真半假地顽笑了一句:“你且记着,你若再敢骗我,我有的是法子治你。”
禁锢在腰间的力道消失,静姝立时从谢瑾年腿上跳到地上,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然而,一旦摆脱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处境,静姝立时便又换了一副嘴脸,长眉轻扬,眉眼斜飞,下巴轻扬:“快别光说治不治我的,我且问你,你今日都做了甚么?去了哪里?见了甚么人?”
上一刻还怂得像只兔子,这才给她了自由,她便立时变回了张牙舞爪的猫。
谢瑾年饶有兴趣地端量着小娘子飞扬的神采,似笑非笑:“自然是听娘子的话,留在卧房里静养了一日,不然方才为夫哪能有力气抱你?”
说着,似是为了证明他身体确实虚弱一般,谢瑾年以帕子捂着口鼻便是一阵应景儿的轻咳。
“夫君的嘴,可真是……”静姝熟练地倒了一盏温水,送到谢瑾年嘴边,含着笑嘀咕,“骗人的鬼。”
一口水呛在喉咙里,这次谢瑾年却是咳得双颊都泛起了潮红。
拍背、抚胸口、喂水。
静姝以对待最刁钻的患者那般的态度,堪称殷勤地给她的病美人送温暖。
谢瑾年缓住了咳嗽声,抬眼斜睨静姝:“夫人以为我去了哪里?”
静姝与谢瑾年对视。
病美人那双眸色浅淡的眸子里,有方才那阵急咳咳出来的水润,有似有若无的笑意,唯独没有忐忑与心虚。
静姝瞬间了悟,论起心中城府,她拍马也赶不上这个病秧子。
病秧子既然敢出现在朱雀大街状元楼上,那定然是有万全之策的,必然不怕问询排查。
纵使心中对病美人的秘密心痒难耐,然而,还是眼下这般“友好的夫妻关系”更为重要,静姝眉眼染上笑意,演出了一脸惊叹:“今日在状元楼遇着一位公子,遥看便跟夫君的双生兄弟似的,我便以为……”
说着,静姝脑补着“她多劳累”硬挤出了一丝脸红,小声咕哝:“夫君一时也离不开我,悄没声地追到朱雀大街上来了。”
谢瑾年又是一阵低笑,只觉得他的这个小娘子耍的了刁撒的了娇,眨眼便能演上一出戏,当真是可心的紧。
见谢瑾年只是笑,静姝指尖戳谢瑾年的胸口:“别只管笑。”
谢瑾年握住静姝的手,含着笑建议:“改明儿娘子再遇着我那‘双生兄弟’,定要着人拦下他,我也好与他相认,兴旺一下咱们大房的人丁。”
静姝:“……”果然!美人都有毒,病美人尤其毒!竟然想诳她到他跟前儿去给他当猫逗呢,就你离谱!
静姝摇头,做出一副贞节模样:“男女有别,那人既然不是夫君,我自然没有上前与他歪缠的道理。”
谢瑾年抬眼盯着静姝似笑非笑,一句“既然知道男女有别,又因何大庭广众之下与封正则在马车中私会”涌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换成了:“不早了,且先用膳罢。”
病美人眉眼间笑意似有若无,声音一如既往的悦耳,语调一如既往的温和,言语间没有半分违和,然而,静姝就是觉得谢瑾年言不由衷。
小娘子心中的疑惑直接写在了脸上,着实敏锐。
谢瑾年捏了下小娘子笋尖似的指腹,起身牵着静姝出了卧房。
*
堂间里。
也不知是谁自作的主张,原本该摆在八仙桌上的饭食,竟是摆到了罗汉榻上的炕桌上。
八仙桌上则横七竖八地堆着一摞摞的账本儿,账本中间零零碎碎地散落着不少小物事,堪称杂乱。
小娘子的两个大丫鬟杵在八仙桌旁,也不知在收拾甚么,也没见收拾出甚么章程来,甚至还撒了些细白的粉末在账本儿上。
谢瑾年视线在八仙桌上打了个转儿,不咸不淡地扫了一眼立秋。
立秋脸色一白,立时低眉顺眼地退出堂间,跪到了廊下。
饶是已经见识过了谢瑾年御下之严苛,静姝仍是不由咂舌,竟是一个眼风便让如花似玉的大丫鬟罚了跪,甚至都没说她犯了甚么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