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不要理会,”仆人道,“门外来了个乞讨的婆子,明明已经给了她铜板,她就是不肯走,嚷嚷着说要见您。这种套路我见多了,不过是走江湖的骗子得了消息,想来要些赏银。”
“我内心总觉得今日该有事发生,可能是与她有缘,我便出去看看。”周亭瞳其实是闷了,只想出去走走。
她披了件斗篷,抱了暖手炉,便在丫鬟的陪同下到了后门处,叫管事将乞讨婆子放进来,给她些银两饭菜。
管事见小姐发话,便不再阻拦,叫人把乞丐放了进来。
那乞丐年纪其实不大,可能与周亭瞳的继母年岁相当,但面色发黄,餐风露宿让她显得过于沧桑。
丫鬟递出一些碎银子:“呐!是我家小姐发善心,还不快快谢过?”
谁料,这乞丐对于伸到鼻子底下的银子仿佛看不到一样,目光直愣愣地盯着周亭瞳。
乞丐忽然局促不安起来,手在裙摆上摸了摸,又把头发理了理,从怀中掏出一只已经褪色掉漆的拨浪鼓来,放到了周亭瞳脚边。
“老人家,你是何人?抬起头来,让我看看您的模样。”
乞丐忽然伏地痛哭起来:“老身有罪,老身无颜面对小姐啊!”
“老人家,你我可曾认识?你又有何过错?”
乞丐道:“十几年前,仆乃是小姐的乳母,一直形影不离照看小姐,谁料那日,仆带着小姐出门玩耍,掏钱买东西的工夫,再回头,小姐已经叫贼人抢了去!”
“原来您便是我的乳娘!”周亭瞳没料到今日还有意外收获,连忙上前要扶起那乞丐。
谁知乞丐见小姐要来扶她,局促不安地后退两步:“使不得,万万使不得,仆浑身肮脏,恐怕脏了小姐的手。”
周亭瞳丝毫不怕,她上前扶起乞丐,问:“您既然是我的乳母,为何会沦落到这般?我听旁人说您已下落不明许久。”
“贼人在我眼皮子底下将小姐掳走,彼时老爷还不是县令,在京城参加考试,我着人去寻小姐,可遍寻不得,想到临别前,老爷将小姐托付给我,我却未能尽好职责,羞愧难当,此后便一直行乞为生,来赎罪。听闻小姐被寻回,仆特地来见小姐一面,了结心中残愿。”
周亭瞳叫仆人将她带下去梳洗,同时将此事禀告李县令。
待乞丐梳洗完毕,换上新衣款款走出时,周亭瞳才看清她原本的面目。
乳母面貌温柔,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子,但脸上、手上都伤痕累累,饱受风霜摧残。
她慈爱地拿起梳子,要给周亭瞳梳头发:“看到小姐平安,出落得如此动人,仆便是此刻死去也心满意足了。”
然而,乳母的行为却被众人拦下。
“给新嫁娘梳头要的是十全人,你家中已经死绝,膝下没有儿女,算不得有福气之人,万一把坏运气传给小姐可如何是好?”
乳母只好讪讪地收了手,只是看向周亭瞳的眼神依然是充满着慈爱。
周亭瞳简直是要哭出来了,来了这个世界,李小姐的乳母是对她最好的人,万一让乳母知道真正的李小姐早已经遭遇不幸,不知她会不会一头撞死,还是瞒下来的好。
“老爷到!”家丁通报一声,乳母立刻站起来,不安地捏着手。
周亭瞳知道她是心中有愧,怕她内心压力大,便遣散众人,只叫李县令进来。
李县令一进来和乳母对视,这两人都愣住了。
李县令一提衣服后襟,坐了下去,指着凳子对乳母说:“坐啊,别愣着了。当年的事,我早就不怪你了,土匪那次行动计划周密,非你一个妇人能够阻拦。”
周亭瞳见乳母还呆愣地站着,急忙上前挽着她的手臂:“赶紧坐,爹爹早已原谅您了。”
乳母却一直朝周亭瞳背后躲,低声喃喃道:“不对,不是,他不是老爷,他不是。”
周亭瞳疑惑了,只是她还没来得及细问,就听李县令说:“瞧我这记性,我本准备了郊外几亩地的地契,打算送给你乳母,好让她能有生活依靠,却忘在书房了,你去替爹爹取来。”
“好嘞!”周亭瞳快步离去。
屋内,李县令把手中的茶盏放在桌上,缓缓地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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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亭瞳跑得飞快,取了地契回来,却听到屋内似乎有动静,她便蹑手蹑脚走过去,眼睛透过门缝,却看到李县令拖着嘴唇发紫,唇角流血的乳母走到屏风后。
难道她周亭瞳成了柯南体质吗?走到哪里哪里就有命案发生。
可问题在于,李县令为何要杀了乳母?
再联想到之前乳母见了李县令一副不认识他的样子,周亭瞳心里便猜出了个大概。
现在的李县令得是个假货,也许真的李老爷考试回来途中,被他害了性命。
周亭瞳眼珠子正飞快地转着思考对策,突然门就开了。
“女儿,你在这里做什么?”
周亭瞳定了定心神:“爹爹,你走路怎么没有声音,我刚把耳朵贴过来,你就把门开开了。”
“是你太贪玩,分了心才没听到。”
周亭瞳:“乳母呢?地契我取来了。”
“她已经离开了,我要给她东西,她说什么也不肯要,还说亲眼见到你活着,她就放心了。”
“好吧。”周亭瞳说着转身就要走。
李县令把手搭在她肩上的时候,周亭瞳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女儿,你走错方向了,这里就是你的房间,一会儿你母亲把嫁衣拿来,你试试合不合身。”
周亭瞳五官都扭曲了,只觉得搭在自己肩上的是一只夺命手。
临进屋前,周亭瞳回头看了一眼,没料李县令也正回头看她,那眼神,像狼。
周亭瞳进了屋后,迅速插好门栓,进了屏风后面,屋子里有些昏暗,拿着灯仔细看,却真能看到地上两道拖行的痕迹。
原来,一切不是错觉。
痕迹延伸到床下就没了,周亭瞳举着灯看,床下确实空无一物。
诈骗狂魔:真假千金(四)
“女儿,你在找什么?怎么跪在地上了?”继母走进来,身后跟着丫鬟,丫鬟手中捧着绣金红嫁衣。
周亭瞳握住她的手:“爹爹,爹爹他……”
府上所有的女人都认为她们嫁给了一方父母官,但她们上当了!每日的枕边人其实很有可能是杀人不眨眼的土匪,必须,必须想个办法提醒她们。
“为父在这儿,女儿你可有什么话想对为父说?”
李县令神不知鬼不觉,幽灵一样地出现了。
周亭瞳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杀意,便把原来想说的话咽下去。
“女儿只是想说爹爹的地契还在我这里,想请人送回去呢!”
周亭瞳老老实实地坐在梳妆台前,光洁的铜镜照出她清晰的面容和身后那双嗜血的眼睛。
因为是从自家出嫁再到自家会客厅成亲,繁文缛节一概简化。
周亭瞳在丫鬟的帮助下穿好嫁衣,自己待在房中,等着人来敲门。
才过没多久,听到有人进来了。
“小翠,到时辰了吗?”周亭瞳撩起盖头,问道。
但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双男子的黑缎厚底靴,再往上看是一件红色黑滚边绣金锦袍,腰间系了金丝玉带。
来人竟是孟长夏,他挽了个发髻,头戴白玉冠,越发衬得他唇红齿白,剑眉星目。
周亭瞳咽了咽口水,多好的一副皮囊啊,可惜里面住了个人才……
“喏,饿了吧,给你吃的。”孟长夏从怀中掏出一包辣条。
周亭瞳馋虫都被勾出来了,当即撕开包装,吃得满嘴流油。
“你来这儿做什么?回头丫鬟发现你不见了一顿好找。”
孟长夏坐在周亭瞳身旁:“我发现一些不对劲的事情,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能耽搁,得马上告诉你。”
“你也觉得李县令身上有猫腻?”
孟长夏点头:“今日一早,他便要我去书房,将救出你的细节都说一遍。”
“丧尸的事情你说了吗?”
孟长夏摇头:“没有,不知怎的,这老小子长得贼头鼠目,我信不过他就留了个心眼,把铃铛一事瞒了过去,只告诉他我趁着土匪不备,一把火烧光了寨子,只是好像有个叫三堂主的跑了。你猜他什么反应?”
“你就直说吧,磨磨唧唧的,时间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