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白月光作进冷宫(33)
此番被眼前人的话语拉回思绪,宋知鸢是又好气又好笑,还未开口安慰上几句, 便听铜环扣门声。
循声望去, 一人手持油纸伞静静站在院门口玉立婷婷,越过不断的雨珠子和覆着青苔的石子路,与廊下的宋知鸢遥遥相望。
客来了。
却不是刘颐和。
“过来坐吧。”宋知鸢看清来人后低头洗了茶。
来人也没有与宋知鸢客气,看出宋知鸢另有客人后, 便拣了她身侧的位子坐好。
一时间, 二人相坐无言。
再看宋知鸢也是心思寡淡,只一昧地做着品茶的工序, 一套程序下来分壶后,她才给身侧人奉了茶。
“说起来你也是长辈, 理应我敬你才是。”觉察出眼前人的抵触, 宋知鸢轻声开口。
这眼前人便是芸香,那日将李姨娘这么多年做的恶事说出来,让李姨娘在府上彻底没有了立足之地,也是为宋知鸢助了一把力。
不过那日后芸香也是将自己锁了屋子里再也没有出来过, 今儿这头一遭便来了宋知鸢的院子里。
不用多说,她是来辞行的。
想到这层,宋知鸢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姑娘日后...多保重。”芸香的口几欲张合,却不知道说什么才能好好的告别一场。
毕竟她不过是一个丫鬟,若是离别无非是与主家有什么矛盾亦或是死别,还从未这么心平气和的好好地道别。
“什么时候走?”宋知鸢心口堵的慌,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却见芸香移了视线看向廊外雨打的槐树,片片槐花悠悠落下洒了满地,又被地上汇涌而成的小水流推到槐树的更远处。
“雨停了就走。”芸香声音淡淡,语气似是在说今早用了什么饭一般自然。
叫宋知鸢听得心头也不是滋味。
廊下又是沉默了良久。
“不离开好不好?”宋知鸢莫名的这么一句,叫芸香一时出神。
一向嚣张跋扈的安国公府嫡姑娘何曾有这般和善的语气过。
“姑娘的好意婢子心领了,只不过婢子是叛主之人,留在府上终究不合时宜。”芸香偏头,悄没声的顺势拿袖子抹了把眼睛。
宋知鸢也不知今儿自己是怎么了,明明她与芸香不过是互惠互利,怎的今儿个还生出怜惜之情来了?
想到这儿,宋知鸢便捻起桌上的茶杯,轻抿了一口叹道:“也罢。”
芸香心思深,若是提起要给她些银两定是会拒绝的,所以她事先给了牧儿些贵重首饰,往后母女二人的日子也能自在些。想起这些,宋知鸢才稍稍放心了些。
便顺着先前芸香的视线看过去,当日同在一树的槐花,这会儿四分五散的随着雨水漂向远处。
前几日孙郎中也向她辞行,说是什么已经了却心头遗憾,余生只想做个潇洒闲人。
宋知鸢还记得那日她沉不住气质问孙郎中,难道为阿娘报了仇便能洗去他做的错事吗?既然同为重活了一辈子的人,为什么不提点一番而是故弄玄虚?
这话说的很重,重到完全是污蔑了孙郎中。上辈子静安县主是嫁了孙郎中,不过因着孙郎中利欲熏心一昧升官发财,重生后事情额发展与上辈子完全脱了轨迹。
昔日的青梅竹马对他毫无印象,这会子孙郎中才懊悔不已,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静安县主嫁了安国公,眼睁睁的看着她生子,以及因着未能及时赶来,眼睁睁的看着她产后虚弱无力却怎么医治都治不好无力回天的样子。
她还记得听到这话后孙郎中身子明显震了一下,而后又是长长的叹气。
“姑娘很聪明,不过这些聪明从来没有用对过地方。上辈子是如此,这辈子还是如此。”孙郎中说这话时,手负在身后却是止不住的颤抖:“重活了一辈子确实有些许便利,不过姑娘应该心存善意往正道上使才是。”
孙郎中还是离开了,只说是云游四方。
后来她将自己关在自己屋子里想了好久才终于释怀,不过是各有姻缘各有使命罢了。
而芸香与她左不过是为着同一个目标互相帮持,而后又为着不同的目标相忘于茫茫人海中的一员。
不论日子长短,身边人总归是有来有去,换上一批又一批。
或许刘瑾也是吧。
没来由的想起了刘瑾,宋知鸢捧着茶杯的手微抖,泼出来的茶水烫红了她的手指。
此番回神,芸香已经离开了,廊下小桌上还留了饮了一半尚有余温的茶。
“怎么,见了本宫过来还不高兴?”宋知鸢怔愣间,才见一把油纸伞缓缓从院子里移到廊下。
移去头顶上的油纸伞,伞下人身着桃粉金边对襟裙,配了米白栀子花样式的披风,眼神扫过去,竟衬的这阴沉的天气明亮了些许。
宋知鸢连忙起身迎上,半调侃道:“公主好大的架子,可叫我好等。”
“再怎么大的架子,也没见你给本宫三跪九叩的行大礼啊。”刘颐和向来在口头上这般不饶人。
这会儿解了披风,宋知鸢引了刘颐和入座,却见刘颐和见到桌上的残盏稍愣了会儿,面上眼见的不高兴。
不过几天没见刘颐和像是学会了变脸的技艺,不一会儿便换上了笑颜嗔怪:“还说什么给我备了好茶,没成想原是约他人在先,找我过来不过是借花献佛,叫我吃了你们的剩茶罢了。”
“这是什么话,自然是给公主备下的。”许是有段时间没见了,宋知鸢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不再唤刘颐和“你”,而是唤了“公主”。
见刘颐和样子不依不挠的,宋知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过是有个朋友碰巧过来吃了杯茶,公主莫不是醋了?”
宋知鸢原是想说刘颐和因着她与芸香吃了茶,现在正吃芸香的醋呢。
不过话落在刘颐和耳朵里倒是叫她觉得刺耳。
方才她撑着油纸伞过来,分明看到左承宣在宋知鸢的院门口徘徊良久,才恋恋不舍的离了宋知鸢的院子。
想必方才过来吃茶的就是左承宣。
呵,雨中路滑还不忘“凑巧”过来吃杯茶,宋知鸢也明知她对左承宣的想法,还来讽刺上一句“醋了”,果真是虚伪的紧。刘颐和暗暗思忖,想到宋知鸢虚伪时,莫名打了个寒战。
她与宋知鸢自小一起长大,又怎么会是虚伪之人?
“穿的这么单薄还脱下披风来。”宋知鸢见刘颐和打了个寒战,连忙从一旁取过披风来给她披上。
见此,刘颐和心头生上一股暖意。罢了,许是宋知鸢被左承宣这件事给眯了眼睛,她大人不记小人过,日后只要是不涉及了左承宣的事情,她和宋知鸢还是手帕交。
“阿鸢,过几日你便要嫁给三哥了。”刘颐和试探性的开口,来提醒宋知鸢。
不管怎么说宋知鸢现下是有了亲事的姑娘,更何况先前她便喜欢刘瑾,断不能再叫她生出对左承宣的非分之想。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双更 明天下午18:00更新哈~
第30章
毕竟先前宋知鸢还说过什么对左承宣无意的话, 转头在万佛寺给左承宣系了披风。
又是披风!刘颐和不耐烦地将身上的披风扯了扯。
话题转的突然,宋知鸢稍稍愣了会随即浑不在意的笑笑:“是啊,这才短短几日便有了婚约了。”
将宋知鸢的脸色细查了半晌没有看出什么不妥之处, 刘颐和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有一下没一下的捻了帕子:“当日并非我不伸出援手,只是两位皇子和一位功臣求亲, 我也没有什么法子。”
“又加之先前你也是心悦三皇兄,我寻思着这三个人里三皇兄与你一起也是极好的。”刘颐和微微敛了眉。
太子殿下顽固不化恐会误了你, 左承宣又是我心头所爱, 你与三皇兄在一块才是万全之策。
宋知鸢也是不疑有他,为刘颐和奉了茶后紧紧的握了握她的指尖,轻声开口:“公主有这份心意就够了。”
在宋知鸢的心里, 刘颐和虽是当今最得宠的公主, 却也只是个公主罢了。先前为着她的事情与皇上离了心叫宋知鸢好生愧疚,哪儿还能要求她再去说上什么话呢。
更何况如今这一出早就是刘瑾编排好了的,无论是左承宣又去求赐婚又或是刘颐和向皇上求情,最终都是按照刘瑾的预料发展的。
终究是怪她愚笨, 原本以为与刘瑾保持距离便可以躲开上辈子的祸事, 没成想还是落入了刘瑾的圈套,强迫性的踏上了上辈子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