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二零五七年的你(34)
余生没有说话,他闭上了眼睛,让眼泪肆意地流淌,而站在门口的苏晚晴和余晓彤同样都流下了泪水。
第五十六章
余生去世后的一天晚上,余晓彤带着余然在别墅的花园里散步,走着走着,余然竟哭了起来。
余晓彤蹲下身问她:“余然小朋友,你为什么哭啊?”
余然不说话,只是不停地抹眼泪。
余晓彤和余然在地上坐下。
余晓彤问余然:“想爸爸了,对吗?”
余然哭着点头。
“我也想了,”余晓彤的眼睛里同样含着泪,“可爸爸不是跟你说过了嘛,他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暂时回不来的。”
“可我想他了呀。”
“你知道爸爸去哪里了吗?”
“不知道。”
“我可以告诉你,但你要替我保密,不能让别人知道,好吗?”
“好呀,好呀。”余然抹了一把眼泪。
“爸爸其实是到天上去了。”
“天上?”余然抬起头望了望黑漆漆的天空,“爸爸是怎么上去的,是坐飞机吗?”
“不是。”
“那是怎么上去的呀?”
“爸爸没有告诉过姐姐,所以姐姐也不知道,但是我们可以在晚上看到爸爸。”
“真的吗?爸爸在哪啊?”
“在天上,”余晓彤微笑着说,“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就是爸爸,你找到了吗?”
……
二零五七年。
余生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监狱的病房里。
他知道,他又变回了七十岁的自己。
他的身体被各种高端的精密仪器监测着,身边是忙碌不停的医生、护士以及科研从业者。
他尝试着发出声音,但那声音气若游丝,几乎很难被人听到,他锲而不舍,不停地出声,终于吸引到了一名科研人员的注意。
“你醒了。”
余生虚弱地问:“我走了多久。”
“五个月。”
“五个月?可是我在那里待了整整十年。”
“那里的两年相当于我们这里的一个月。”
“这样啊。”余生松了一口气,他庆幸的是,自己和苏晚晴的岁数都没有长得太多。
“你放心,你现在很好,各项指标都很正常,观察一段时间,你就可以回去了。”
“回哪?”
“你能回哪?”科研人员被余生的话给逗笑了。
余生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其实还是个老囚犯。
科研人员离开后,余生盯着白色的天花板,试图让自己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
他终于想起来了。
二零五六年的时候,中国的科学家发现了维持着虫洞开启的暗物质。
二零五七年的三月,狱警问他们,是否有人愿意成为志愿者,通过虫洞回到过去的某一个时段。
当时所有的人听了都很兴奋,参与的热情一浪高过一浪,这种好事谁不愿意去做?
可当狱警把这件事情的危险性告知了大家后,原本踊跃的人们顿时鸦雀无声。
最后,只有包括余生在内的五个老囚犯愿意当志愿者。他们和那些年轻的狱友不同,他们可不怕死,黄土都埋半截了,他们还有什么可怕的呢?对于余生来说更是如此,只要能让他回到过去救回他的女儿并且让苏晚晴躲开她所遭受的苦难,就算他真的死了,他也甘愿。
唯一让他放心不下的只有还在等着他的晚晴,他害怕要是自己真的死了,那晚晴会伤心死。可这件事情实在是太有诱惑力,他怎么可能不去尝试。
在穿越虫洞之前,余生将一封信交给了监狱长,他请求监狱长,如果他真的死了,就把这封信交给他的前妻苏晚晴。
监狱长答应了,他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他打气:“老余,很佩服你的奉献精神,我相信你不会有事的,所以这封信我暂时替你保管,等你平安回来之后,你再亲手交给你的前妻。”
如今,他真的活着回来了。
余生听到推门的声音,他艰难地坐起身,看到监狱长正一脸笑容地走了进来。
“老余啊,听说你醒了,我就赶快过来看你。”
“谢谢您还记挂着我。”
“又年轻了一把,感觉如何?”
余生笑着回答:“很好。”
“见到你想见到的人了?”
“见到了。”
“该做的事情都做了?”
“做了。”余生的脸上写满了满足后的幸福,他怎么可能不幸福呢?他不仅让晓彤活了下来,而且还让晚晴躲过了刘志杰这个渣男。在那个时空里,他和晚晴并不像现在这样,在错过了十年之后才真正在一起,他们相爱之后就早早地结婚,组建了一个幸福的家庭,唯一的遗憾是,他离开得太早了。
“穿越时空这件事以前也只能想想,没想到,如今真的实现了,”监狱长从大衣内兜里掏出了一封信递给了余生,“这个还给你。我当时就跟你说过,你一定能活着回来的。我跟你说,过一阵子,这次科学实验的结果将会向社会公布,到时候,你老余可就是为国家做过贡献的人了。”
余生笑着接过了信。这封厚厚的信里写的都是他这辈子还没有来得及对晚晴说的话,但现在,这封信对于他来说已经没有用处了。
“监狱长,今天几月几号了啊。”
“八月五号。”
余生笑了,因为再过三个多月,他就可以出狱了。
……
苏晚晴不见了。
余然开着车在附近转了很久,终于在三百米开外的邮局对面找到了她。
只见苏晚晴左脚穿着粉红卡通拖鞋(这是苏晚晴特意给余然买的,只不过最近被她给占为己有了),右脚穿着黑色女式皮鞋,而手里不出意外地捏着一封信,是寄给她父亲的信,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她就这么规规矩矩地等着信号灯,良好的教养使她即使得了老年痴呆症也依然能保持着惯有的修养。
余然急忙将车停下,在信号灯由红转绿之前从身后拉住了苏晚晴。
“妈妈!”
苏晚晴回过头,看到是自己的女儿,心里一喜,她想叫女儿的名字,可刚一张口,话却堵在了喉咙,因为她忽然记不得女儿的名字是什么了。
“妈妈,我找你找了老半天,你怎么又到处乱跑呀,急死我了!”
苏晚晴怕自己露馅,所以只能笑,要是被别人知道一个母亲居然忘记了自己女儿的名字,一定会被笑掉大牙的。
“你又要去寄信?”余然盯着苏晚晴手中的信问。
“对的呀,”苏晚晴红了脸,像是被父母抓到早恋的少女,“是给你爸爸寄的。”
“可是你前天不是刚刚寄过了吗?”
“前天?”苏晚晴想了想,忽然笑了,“你少唬我,我寄没寄过信我自己能不清楚吗?”
“那么今天是几号?”
“三十号呀。”
“今天是十五号,”余然将手机拿给苏晚晴看,“你都是每个月的最后一天给我爸爸寄信,你忘了吗?”
“十五号?”苏晚晴心里有些慌张,“哦,老糊涂啦,记错啦。”
余然不忍心继续揭穿苏晚晴,从一号到十五号,苏晚晴已经连续寄了五次信了。
余然说:“还有,妈妈,你以前寄信都是打电话叫快递的,你忘了吗?”
“快递?快递是什么啊。”
余然无奈地笑了笑,她说:“算了算了,就当我没说,咱们先回家吧,家里人都等急了。”
苏晚晴上了车,余然从后视镜里看到苏晚晴那张迷茫惶惑的脸时,心里不由地一疼。
在回家的路上,余然听到身后的苏晚晴问:“锐锐,我们这是要去哪啊?”
“刚才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们现在要回家啊,家里人都在等我们回去吃晚饭呢,”余然想了想,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妈,你刚才叫我什么?”
“啊?”苏晚晴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话惹得女儿这么不开心,“我叫你……锐锐啊。”
余然将车在路边停下,她回过头,将脸凑近让苏晚晴仔细地看看。
“妈妈,你知道我是谁吗?”
苏晚晴觉得余然简直是疯掉了,她自己的女儿自己能不认识吗?
“你当然是我的女儿啊。”
“那我叫什么?”
“锐锐啊。”
“什么?”
“锐锐啊。”
“妈妈,我……”余然喉头一哽,不忍心继续说下去,她没想到妈妈的病居然恶化得这么厉害,居然把她和哥哥的名字给弄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