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哪儿?咳咳,咳咳!”忽然,身后有一个又细又小的声音问道。
一句话没说完,紧跟着就是一阵急促的咳嗽声。
甜豆豆吓了一跳,慌忙转身。
这才发现炕上之前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还有另外一个小哥哥。
只是这个小哥哥肤色蜡黄,脸上还带着不自然的红,看上去有点奇怪。
甜豆豆将头侧向一旁,盯着强子看了半天,这才慢吞吞的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偷吃冰了?不乖。”
强子一愣。
他的身体一直不好,从小就被爸妈当眼珠子一样看着,盯得死紧。
下雪的时候,村子里的孩子们都会出去打雪仗,敲冰凌,然后把冰凌放在嘴里当冰棍嚼着吃。
他可羡慕了。
只是从来不敢。
前天,他趁爸妈没注意,偷偷去敲了一块浮在水缸上面的冰吃了下去,想尝尝什么味儿,是不是像其他人说的那么好吃?
结果滋味没尝出来,晚上就开始发烧了,还咳得厉害。
“你怎么知道?嘘,别跟我妈说!”
强子问完,快速的朝门外看了一眼,然后将手指放在嘴上,冲甜豆豆做了一个闭嘴的手势。
甜豆豆下意识的学着他的样子,也将手放在嘴上,嘘了一声。
她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动作,只觉得新鲜又好玩。
于是咧开嘴笑了起来。
然后一遍又一遍的将手放上又拿开,反复的嘘了起来。
强子翻了个白眼,觉得自己的尿都快被她给嘘出来了。
可是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胖乎乎的小女孩,心里也喜欢得紧。
想了想,将手伸到枕头下面,拿出了之前大姑来看他的时候给他带的糖块儿,说道:“别嘘了,过来吃糖。”
吃糖?
这又是什么东西?
甜豆豆好奇的又爬回了炕上,强子直接将一块儿白色的硬糖塞进了她的嘴里。
嗯!
好吃!
甜的!
甜豆豆先是惊奇的睁大了眼睛,然后又幸福的将眼眯了起来。
还发出了满足的叹息声。
看到她这副毫不掩饰的模样,强子忍不住想笑。可是嘴巴都没咧开,喉头一阵发痒,就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
“你要吃药。”
甜豆豆皱了皱眉。
她伸手在头上抓了抓,头顶绑着红绳的小揪揪被她直接给抓散了。
她纠结了一下,还是狠狠心从脑门心的位置拔了一根头发。
劲儿使得有点大,疼得她忍不住又瘪了瘪嘴,眼中浮起了泪光。
“哥哥,你吃。”她将拔下的头发递到了强子跟前。
强子喘着气看了一眼小丫头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手上脏兮兮的还带着土。
在她手心的位置放着一根不知道是什么的白色须根,不长,但看着水灵灵的,白得透明。
“什么玩意你就让我吃?”
他嫌弃的皱了皱眉,有点抗拒。
“好吃,哥哥吃。”
甜豆豆爬到床上,凑到强子身边,将手里的东西使劲往他嘴里塞。
强子一个没防备,被她塞了满嘴。
“你干啥?!你把啥东西塞强子嘴里了?强子,吐!”
甜豆豆的手还没有来得及收回,桂花婶捧着一碗热腾腾的白面糊糊就走了进来。
让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一进门就看到那个捡来的小丫头往她的心头肉嘴里塞东西。
顿时大惊失色!
这小丫头来的时候身上什么吃的都没有,这是他们都看到的。
她这是捡了啥给强子?
桂花婶快速的将汤碗放在了炕上的小桌子上,反手就把甜豆豆巴拉到了一边,然后就去强子嘴里抠:“快吐!啥你都敢吃?”
“没啥。”强子不满的将脸侧到一边,躲开了妈妈的手,根本没有意识到那根须入口即化,此刻已经被他全都咽下去了。
甜豆豆被桂花婶推得一个趔趄直接从炕上掉在了地上,只觉得屁股都要摔成四瓣儿了,疼得眼泪吧嗒吧嗒就往下落。
她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面前这个婆婆好凶!
第5章
“我要找哥哥。”她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
桂花婶本来就被她刚才的举动弄得心烦,现在又看到她坐在地上哭,更是不耐烦了。
她瞥了一眼自己放在炕桌上的白面糊糊,生怕待会儿小丫头也要闹着吃,眼珠子一转,从炕上跳下来抱着甜豆豆就往门外走。
“你哥在那儿呢,你快去找他吧。再不去他不要你了。”她吓唬了甜豆豆几句,然后指了指猪圈的方向。
——
“呦,这是谁家的小娃子,怎么光着脚在地上走?”
“看着不是咱村的人啊?别不是哪儿来的要饭的吧?”
“可别瞎说。新社会,红旗下,哪儿还能有要饭的?是不是哪个村子的小娃娃跑出来玩,跑丢了啊?”
“谁家娃娃出来能连双鞋也不给穿?哎呦,你看看这可怜见的,连裤子都没有呢!”
……
秦臻将刚剁好的猪草放进猪食盆里,与之前倒进去的煮好的麦麸搅拌均匀,正准备往猪圈里放。
然后就听到围墙外面有女人叽叽喳喳说话的声音。
他的脚步顿时定住了。
小娃子。
没穿鞋。
连裤子也没有……
这不是那个他抱回来的豆豆吗?!
秦臻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嗡的一声,丢下猪食盆转头就往外面跑。
一出猪圈外面的栅栏门,他就看到了不远处正被几个老太太围着的甜豆豆。
她穿的还是早上那件绿棉袍,只是不知道怎么搞的,上面全是灰。
头上扎着的两个揪揪也散了,毛烘烘的,还夹杂着草梗和碎树叶,像是在稻草堆里拱过一般。
远远看去,可不就像是个小要饭的嘛!
此刻的她,被一群人围着问东问西。
小姑娘应该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紧张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死死抿住唇,一声不吭。
可难得的是,却并没有哭。
秦臻不由得攥了攥拳。
她不应该在村长家吗,怎么跑出来了?
还弄得这么狼狈?
“豆豆!”
他忍不住对着人群的方向大喊了一声。
早已经被吓坏了的甜豆豆在听到这声喊后猛然抬起了头。
在看到秦臻的那一瞬,就像是看到了救星。
她一下子挤出了人群,撒丫子就跑到了他的跟前。
也不顾秦臻的身上还穿着那件专门穿来喂猪的衣服又脏又破,猛地扑到了他的身上,紧紧抱住了他的大腿。
秦臻被这小炮弹冲的一个趔趄,却下意识的先扶了她一把,生怕她被自己带得也跟着栽倒。
“臻子,这是谁啊,你家亲戚?怎么以前没见过?”
几个老太太也跟了过来,看到小姑娘对他这么亲昵的样子,好奇的问道。
这一次秦臻都没有来得及开口解释,甜豆豆就已经松开了他,站直了身子。
她好像忽然有了底气。
转过身来望着老太太一本正经的回答:“我是豆豆,这是我哥哥,哥哥不会不要我的。”
秦臻:“……”
如果不是豆豆紧紧攥住他的小手冰凉无比,还力气大到将他的手指握得生疼,单从她的语气,秦臻觉得自己可能都听不出这个小人已经害怕到不行了。
他忽然就不想解释了。
秦臻的沉默引得众人更加的好奇。
“哟,臻子,你还有个妹妹呀?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是亲的?不会是你妈又给你生了一个吧?”
……
秦臻咬着牙没有出声。
他想说这丫头是他捡的,跟他们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是这小家伙虽然看上去一副很坚强的模样,可贴着他的身体却绷得紧紧的,全身上下都流露出浓浓的不安。
全都在说明她有多害怕自己再次把她给丢下。
望着小丫头浑身是土,脚底板黢黑,不知道摔了多少跤的模样……
秦臻的眼前再次浮现出之前桂花婶那满脸的不情愿。
心一下子就软了。
他默不作声的弯下腰,一把将甜豆豆给抱了起来。
小姑娘没有说话,只是将头紧紧的埋在他的颈窝里,然后两只手死死的缠住他脖子。
勒得他觉得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
闻讯赶来的村长叶成田看到这一幕,眼底闪过一丝愧疚,却只是用力的抿了抿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