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苦读十载读的都是什么?”陈大人喝了一碗豆浆后饶有兴致问道。
“三年高考五年模拟。”林春生一本正经道,“政史地,语数英。念着很头疼。我原以为如今可以不用学那会轻松很多。可是我现下依旧要每天背诵符篆的咒语默记符篆的画法。”
她撑着脸,略微有些苍白脆弱的面容露出稍许笑意,于是先前瞧着的五官使人动容许多,这人才真像活了过来。
陈大人难得不说话,低头思索一阵。
“未曾听闻三年高考五年模拟。”他撸着猫,又道,“你学了史跟数,倒未曾看出来。”
“用进废退,不必说这些伤心事了。”林春生摆手。
出去时乌云已经压过来,林春生抬头一看,脚步顿时加快,回到客栈里面空无一人。她后背一凉,两眼一黑,半晌没有缓过神来。
“惊不惊喜?”陈鹤岚在她身后问。
林春生的身子晃了晃,血液仿佛都涌到了头部,头重脚轻的。陈大人放跑了那只猫,想要扶她一把,谁知手还未碰到她的袖子她就挥开了。
“你们这些人心思如此活络,诓我作甚?”她喉咙似乎有些疼,皱着眉想将他推开,“你挡着我的路了。”
“我不挡着你,可不就是前功尽弃了?”陈鹤岚忽然道。
林春生只觉得莫名其妙,被他拦着火气一时不好撒,强忍着眼眶就红了。
“你的徒弟去了哪里你难不成不知道吗?”陈大人抓住她的手腕把人从外拖了进来。
“小心门槛。”
炉子里的热水烧的正沸,不见一个人,陈大人只好屈尊降贵给她倒了一碗热水,两个人相对而坐。林春生望着水里的倒影,渐渐冷静下来。
不多时外面刮风下雨,初春将至,这风雨来的势头太猛,弄得一群人措手不及。这长街上的人都像是蚂蚁,四处乱窜。
“听着,你现下好好的住着。”陈鹤岚道,一个人将客栈大门关上。
“欲擒故纵,机辟盈野。你跟着小谢道长不是个出路。”他指尖落在眉骨处,似乎也很是头疼。
听到那声谢小道长,林春生暗里思忖,他许是跟宋怀秋一伙的罢。
半明半暗的环境里,她一个人坐着,不吭一声,人先前还算鲜活如今就呆滞麻木,失了灵气。
“你若是离了他就活不下去,你为何还要下山?”陈鹤岚问。
“那座山上道观被人烧了。你知不知道谁干的?”林春生润了润唇,眼帘微垂,“宋怀秋在那里烧了道观,不然你当我吃饱了撑着下去找苦吃?”
她说话声音稍低,咬字清晰,隐隐还带着火气。
“怎么可能,你就不怀疑小谢道长?他做人才是实实在在的表里不一。瞧着如兰如竹,实际上却是一只狡兔狡狐。”陈鹤岚自被骗了后对他的印象一落千丈。
毕竟被人嘲笑很久,实乃一个污点。陈家嫡子,如何能忍受。
“你守着我,那位徐道长呢?”
“他是子微道人的徒弟,如今自然是承他师父则职责,保护殿下去了。”陈鹤岚并不隐瞒,看着这儿空当,便从柜台后摸出一串钥匙跟账本,拍了拍道,“看看,这以后都是你的了。”
林春生见他如此熟练,暗暗在想,谢秋珩带她来这儿纯粹是选择一个条件好的客栈,此前未曾想过这背后是谁。如今陈鹤岚如此行为,简直就把这儿当他家一样。账本钥匙都拿出来,不由心惊。
“你们是早就准备好的?”她不确定地问道。
“你傻了?若不是准备好我会在这儿?当初可是特意绕路。你不会真以为我是因为徐子微才来的吗?”陈鹤岚笑笑,“他祭拜他的姐姐本与我无关。”
“这……思虑良久。”林春生震惊,她极有自知之明,这肯定不是冲着她来的,“你们为什么对谢秋珩如此锲而不舍?”
“你虽然看着傻,脑子却也清醒。”陈鹤岚擦了擦案面上的水渍。
林春生脑补了一出戏,盯着他的表情道:“陈大人跟宋怀秋又是什么关系?主仆还是上下级。对谢秋珩不好的就他一个人了,这一路仿佛都跟着。你是帝都陈家的嫡长子,想必跟他关系极好了。要不然如何会来对付我。”
“你猜的挺好。”陈鹤岚今日不急,似乎是真的来陪她一样。
“小说看多了。”
“原来寒窗苦读十年读的是这种东西。”陈鹤岚叹了叹,“你要是努力,有什么干不成的。待在他身边真的这么好?将你养的跟个废人一样,心思不纯。”
“这世上人都是自私的,他做什么管你屁事。”林春生手摔碎了碗,看着一地碎片,笑了笑,“这手滑了,真对不住。”
“你真是死心眼。”他一耸肩,慢慢悠悠道,“我从帝都述职后见了殿下一面,那时候觉得殿下跟小谢道长真像。你也这么觉得罢。”
林春生半晌被自己的想法震惊了。
“双胞胎?”
作者有话要说: 异卵双胞胎
然后这里面,陈大人不是宋怀秋的人,他说的殿下是太子殿下。
……我写的慢,你们慢慢看罢,反正女主是边缘人。
第72章
林春生见他表情不对,整个人怔了怔,半晌问了句:“你还好罢。”
陈鹤岚被她一点,木木地点头,唇角无力扯了起来:“你说的有那么些意思。不说真的不会有人去想。这么多年来,那桩宫闱秘事一直是旁人不敢谈的。”
“不敢谈,怕杀头?”林春生托着脸,眼皮子微微垂下来,指尖泛着莹润的粉色,整个人又像是一只小心翼翼的小雀,身子缩着在人面前呈一个防备姿态。
他半叠着袖子,似乎在想要从何说起,这一路过来想必亦是风尘仆仆,眼底还有淡淡青黑。
“差不多二十年前本朝生了一对双胎,初时说是一对龙凤胎,陛下高兴之余大赦天下。不久满月之日叫人发现那是一对双生子,都是骨血,陛下犹豫未及时处理。而后在京的言官不知受谁怂恿,一日之内皆上了多道折子催促陛下尽快处理。毕竟双生胎若是男孩,那是不祥征兆。恰逢帝都北郊地龙,那一年确实风雨不顺。”
“细数历朝历代的做法,无非全部弄死作罢,可到了那二十年前,陛下宠爱奚贵妃,不忍下死手,留了一个小殿下,那便是三殿下了。剩下的死后埋了,朝野上下严禁谈论。被发现了的无不在家中暴毙。”陈鹤岚大致说了一下。
林春生嗯嗯了两声,眼见外面雨还没停,便道:“道士出门不带伞,若遇上下雨有什么法子?”
陈鹤岚想到自己跟徐子微两个人露宿荒野的情形,故意道:“道长神通广大,怎么着也不会跟落汤鸡一样躲在树下。”
“躲在树下遭雷劈。”林春生添了句,而后悄悄问,“徐道长出去,还会回来吗?”
“我如何知道,这天大地大,随他而去。我幻觉已除,往后轻松,管他作甚?”陈鹤岚叉着手,“你不必等着他。小谢道长要是聪明就不会回来。他要是放不下你那也不会带上你。这回小谢道长是一人过独木桥,两头有虎。如此危险,带上你还不够给人塞牙缝的。”
“两只虎,还有一位是谁?”林春生竖耳听,眼里微微凉,盯着陈大人看时双目圆睁,跟树上的鸮一样。
“说了你也不知道。”陈鹤岚故意吊她胃口。
“那就是你主子了。”她说,“宋怀秋这人向来对我不客气。你今日对我这么好,应该不是一波人罢。”
“嗯,日后若是有缘你定然会见到的。”陈鹤岚笑出声,手指轻轻叩着案面,双眼微微眯起来,有那么几分惬意在其中。
屋里面要比屋外面暖和,听着雨声,这四下空荡的只有两人,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放心,我那位殿下对你倒是态度尚可。只要小谢道长在世一日,便不会亏待了你。林春生你且放宽心。”
饶是他如此说,林春生又怎能做到真正的放心呢?只是勉强一笑,有那么几分苍白惨淡。
“我想等他回来。”
“当然可以,只是够你等的了。”陈大人打击她。
“闭嘴。”
他闻言便就不说话,给她添上一点热水。
雨声淅淅沥沥,最后归于无声。
明月城外东宫的那位小太子如今站在青油伞下面极目远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