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都能看到一些乡民挑着青菜和家禽等往县城那边走,泥巴路仅能容一辆马车过去,两边是高耸的青山。前面驾车的车夫很能谈,不过林春生努力维持着发力高超,超凡脱俗道士的一个高冷稳重人设,多数时候都是谢秋珩跟车夫谈话。
他今日收拾的很是妥帖,瞧着更为俊逸,随着时间推移已经渐渐有稍许内在的东西在改变了。谢秋珩眉尾锋利,目光清澈,还是唇红齿白的样子,但任谁都不会觉得这像个女孩了。
他有少年蓬勃的朝气,身姿笔挺,姿容灵秀,说话不急不缓,偶尔看向林春生时微微一笑,做的真是半点都挑不出他的不好。
但她就是觉得,自己有时候仿佛还比他小似的。
微风轻拂,茄色帘子摇摇晃晃,外面的暖阳射进几缕阳光,她开始闭目养神。
“你家老爷如今是搬出来了,不知家里还闹不闹鬼呢?”谢秋珩问道,他歪头一看就能瞧见她闭着眼睛的样子。
和记忆里的不同,她坐姿并不算太端正,嘴唇是辰砂色的,长眉如墨勾勒。因她常躲在屋子里,加上天生的因素,肤色晰白,如若不是故作老成,还是很讨人喜欢想让人亲近的。
他盯得久,耳闻车夫说:“不闹鬼,但大家都觉得跟过来了。前几日下雨,那闪电都是红色的!家里头的小姐当场就吓哭瘫软在地,嚎的可惨了。”
“是吗,听起来有些棘手呢。”他这时垂眸不带感情道,指尖划过了袖口上的针脚,而后半掀着帘子看着外面的路程。
路尽头有一棵大槐树,就是地主老爷家的那个村子了。一群小童绕着树在玩耍,鸟鸣花香的,村子瞧着很是平淡。
“到时候还要麻烦道长了!听说三清观的道士厉害的紧!”车夫夸道。
谢秋珩客气几句,一本正经点头。
厉害是从前的事了。他有时会看见师父用道法,但是没有一点攻击力。更像是在玩。
到了地他把林春生喊醒,这么一点路她居然都能睡着,真不知晚上是做了什么。
林春生揉了揉眼,看清楚自己的大徒弟下意识拍了拍他的脸。
“你怎么这么喜欢笑呢?”昨夜看了一晚上道法临阵磨枪,这时候林春生嗜睡的不得了,脑子昏昏的,把最真实的想法说出来了。
“师父不喜欢?”他唇角微翘,拿下她的手提醒道,“到地方了,咱们要下车了。”
这一提醒林春生长长叹了口气,呆滞几秒后点头,人算是清醒:“走吧,到时候咱们见机行事。太过危险就别干了。”
命要紧。
她虽然觉得钱是好东西,但对鬼神迷信也有敬畏。她出现在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个不可知数。
两个人下车,上一次上山的管家等在村门口。盼星星盼月亮似的,就差没有手舞足蹈了。
“快快快!咱们老爷可着急见您二位了,请跟我来。”
说着这个粽子似的管家便在前面带路。
林春生头一次看见乡村地主家的房子。
三进出的宅子被周围破破烂烂的小房子硬是衬托出了豪门的气势。刷了新漆的大门大开,里面候了一众人,被众多人注视,林春生先是一愣,后面咬着舌尖缓道:“真是热情似火,贫道都……被老爷的盛情感动了。”
这也是众人头一次看到这么年轻的道士师徒二人,生的也好,当下都在窃窃私语,目光里夹杂着好奇,疑惑,怀疑。
“您就是三清观的观主?”
老爷站在门前问她。
“三清观主,林春生,应老爷邀请特来此作法。”她行了一礼。
“林道长请进!”老爷兴奋劲抑制不住,抓着她的手就往里拖。
瞧见那只大猪蹄子碰到她的手,谢秋珩微不可见地皱眉,随后跟过去。
……
第7章
这宋老爷娶了五个姨姨娘,先前吓病了一个,今日出现在堂厅的就有四个了。
样貌各有千秋,身材更是,不过都眼底青黑,穿着略显艳俗,正室据说也是病了,现今还躺在榻上。
堂厅里摆的交椅上都坐满了人,乡村土豪家也附庸风雅,摆了两只长颈大花瓶在两侧。
一对不知和人书写的乌木对联在正中堂壁上挂着,拥着一副装裱好的江山风雨图。
“道长可一定要救救我们。我花大价钱买的宅子里有东西,家里人都快被此弄疯了!可怜我那小儿子现今不在,日后若是回来……诶。”
拉着她进来后宋老爷重重叹息,拍了拍她的手背。
她觉得这手上老茧可真多,不由缩了回去。
这堂厅里都是人,而林春生在这中间则像是一只稀奇动物了。
她在那儿身子有些僵硬,道:
“慢慢说,先说清楚了贫道才会有决断。”
话音落下谢秋珩接着道:“我师父道法承我师祖,诸位今日都在这里,距搬出那所宅子已有半年之久,如今诸位都很好,未有邪祟缠身,不如且放一半的心。具体还须宋老爷细细告知,我等才有准备。”
他话说的挑不出什么错误,面上带着和煦清浅的笑意,加之面容俊逸,任谁都想与他亲近。
尤其当他跟宋老爷站在一起时,不少人心里都要暗自赞叹一声。
宋老爷眼睛一眯,随即笑道:“好好好,现在近午时,道长们还没吃饭吧,快摆饭!”
林春生:“……”
才几句话怎么就绕到吃饭上头了,这是不是话题变得太快了??
宋老爷听了谢秋珩的话似乎安了一点心,招呼着吃饭了。他身躯臃肿,跟家里管家是一样的步伐,有点像……企鹅?林春生摇摇头,那是顾客,她要糊弄的上帝。自己几斤几两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饭后两个人下午听宋老爷跟他忠实的管家,一人一语,大致了解了一些情况。
林春生总结了一下,就是老宅闹鬼,套路千百年不变,于是就不赘述了。
等人走了,厢房里就她师徒两个。
林春生住在隔壁,屋子收拾的整洁干净。她倒了一杯茶水坐在了小徒弟前面,见他撑着头似乎在思索什么,面上神情淡淡的,眼尾上挑。
察觉到林春生的视线便抬头一笑,那样子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师父似乎并不好奇呢?”他笑着道。
“鬼神之事自古有之,他们说的夸大些。为师觉得,闹鬼之事更多在人为。
这世上人比鬼恶。”林春生呷着凉茶,慢悠悠说道。她对此半信半疑。
日光半透隔扇,落在她身上,空气里有着一种腐朽的气息。林春生那双眼睛看着他,眼珠子如墨点染,一笑不笑的,但却有种柔和的美。
外人面前冷冰冰的元君,是他相依的师父,不知是不是这般,他才觉得林春生有些许可爱。
“我见这户人家,有点蹊跷。”林春生低声说。
谢秋珩:“?”
“过些天再告诉你罢。”林春生卖了个关子,葱白的手指捏着杯沿,把水倒干净,“这水有点味儿。”
他闻言便低头嗅了嗅,而后点头,轻缓道:“是尸臭。”
林春生:!
她差点没吐出来,先前牛饮个,现在后悔。
他微微一扯嘴角,眼里的笑意一闪而过。
“我骗师父的。”谢秋珩见她反应这么大忙去扶她,小声附耳道,“味道很淡,或许是徒儿辨错了,只因地方不同罢…”
她扶额,脸色很不好,他一靠近就都是一种梅香了。
青色的道袍很宽大,袖口绣有纹路,谢秋珩给她拍拍背,让她顺个气。
“是徒儿玩笑开过头了。”他说。
“是为师太不经吓了。”
林春生摆摆手,转过身却是脸一垮。
呜呜呜呜呜qwq,她被吓到了。
第8章 闯宅
送走谢秋珩,林春生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既然他说水里有尸臭味儿,不管真假,她出去看看水源总不违法罢?
林春生忍着恶心感,先前原本要吓唬谢秋珩的,结果被他用尸臭两字反过来恶心了自己。
她:“……”
这里的茶水跟她常喝并不一样,地方不同,林春生也就释然,只是把谢秋珩的话当一句不重不轻的猜测而已。
这屋子坐北朝南,是宋老爷的旧宅,那个五进五出的屋子他暂时还没胆子住。不过也就在附近,平日白天正午的时候还会派人进去清扫清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