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回去了。”
殷子珮沉吟了一下:“那这样,你去帮本宫寄一封家书,就说本宫在穷乡僻壤待得太久,十分想念京城的繁华,更希望能够在父皇母后膝下尽孝,让他们派高公公过来接女儿回京。记住,这件事要避开司马昱。”
犹豫了一下,她又道:“你再去侯府帮我传个话,就说驸马爷与公主这么久都不见一面,会被外人说闲话,因而邀请司马炎来公主府一叙。”
梅林退下时,正巧遇到端着奶酪酥前来的司马昱。司马昱唤住她:“殿下都与你说些什么了?”
梅林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奴婢的主子是长公主殿下又非公子,公子为何会认为奴婢愿意告知此等私密之事?公子还有别的吩咐吗,没有的话,奴婢就先退下了。”
司马昱很不爽。
不爽不是因为被拒绝,也不是因为被怼了,而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像一个第三者,梅林才是和长公主更亲近的那一个。
梅林自幼便待在长公主身边,比他认识殿下的时间还要久。当初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定情信物就是经梅林之手送达。这么多年,陪伴在夫人身边时间最长的,就是这个叫梅林的侍女,可以说是日夜照料、形影不离。
即便如今夙夜照顾殿下的人变成了他,刚刚夫人还是将他支开,表示要与梅林讲一些私密的话。
为何?是他哪里做的还不够好吗?侍女能做的事情他都可以更加尽善尽美地完成,为何夫人心里还是装着梅林这个外人?
司马昱心中乌云密布,面上却依旧一片平静祥和,细心地要喂殷子珮吃杏仁奶酪酥。
实不相瞒,殷子珮又困了。
想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可能都是司马昱一手策划,殷子珮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她敷衍地吃了两口,便不耐道:“不想吃了,我要睡觉。对了,我刚刚让梅林去侯府请司马炎过来一起吃个饭,估摸着就是今天晚上吧。不用特意准备些什么,只是为了堵住众人的口,毕竟名义上的驸马一次公主府都没来过,总归说不过去。”
司马昱拿在手里准备喂她的樱桃,一下就被捏爆了,粉红色的汁液顺着他的手一滴滴流下。他的脸色也终于绷不住了,想要反驳些什么,却看到那人已经自顾自上塌休息了。
司马昱气到心肝脾肺都疼。
为何要堵住众人之口?他们说得不对吗?他就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是他司马昱做了驸马能做的所有事情!
司马昱糟糕的心情尚未平复,管家又带来了另一个更令人糟心的消息。
“驸马,这是梅林姑娘往外寄的信,被我给悄悄截下了,您可要瞧瞧是何内容?”
在司马昱的要求下,如今这公主府中泰半的人都是喊他驸马。
司马昱接过信件,一行行扫过,脸色愈发紧绷。
纸张被他抓得发皱,司马昱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你退下吧。”
管家迟疑道:“那这信?”
“信?哪里有什么信?”
管家的眼皮重重一跳,似乎没想到驸马爷竟敢拦下公主贴身侍女的信件。但如今长公主不管事,他也不敢多说些什么。
信虽然被拦了,但是司马炎没有被拦住,他在用膳时间如约而至。
殷子珮这会儿难得精神好些,她直截了当对司马炎道:“你不要多想,实在是近来流言太多了,让你过来一趟做做样子,堵一下悠悠众人之口。”
在来之前,司马炎被王彩琴叮嘱了许久,因此倒也没有露出什么特别难看的脸色。
但他本就不是个能忍的,在第三次听到司马昱喊殷子珮“夫人”之后,他冷冷一笑:“二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称呼长公主一声嫂嫂吧?”
殷子珮真想抚额叹息:都过去这么久了,司马炎怎么还在纠结这个东西,为何还没有接受现实?实在是无趣得很。
为了不要让司马昱进一步黑化,殷子珮握住他的手以示安抚,主动回答道:“嫂嫂?我们在床笫之间有时候确实会这么叫,你别说,还挺刺激。”
司马昱紧绷的脸色顿时轻松了不少,他嗔怪道:“夫人怎么将什么都说与外人听。”
殷子珮斜了一眼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司马昱,这次对司马炎说的话多了几分情真意切:“司马炎,不要再纠结这个了,放过你自己吧。从一开始我便表示过自己不愿意嫁给你,是你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曲解我的意思。如今命运弄人,虽说让你占了个驸马爷的名头,但你只需做做样子。私下里是纳妾也好,还是逛窑子也罢,随你。同样的,你也莫要再管我身边之人是谁。”
司马炎沉默不语,靠在轮椅上的背脊努力挺直,似乎是默认了这件事。
司马昱在一旁并不插嘴,瞧着也是默许了此事,只是心里却冷哼一声:做做样子?马上他司马炎就彻底不用忧愁这件事了。
一顿饭倒也勉强算是在和平中结束,殷子珮吩咐梅林送司马炎离开。
出于礼节,管家自然也要将这个尊贵的客人送走,毕竟侯爷的名头摆在那里了,于是他也紧跟着,直到看到司马炎被安全抬上了马车。
梅林一直找不到单独说话的机会,便只好趁着夜色,将提前准备好的纸条偷偷塞进司马炎的手里。
第126章
梅林塞给司马炎的那张纸条自然是殷子珮写的,只是里面并非“含笑整衣开绣户,斜敛手,下阶迎。迎得郎来入绣闱,语相思,连理枝。”之类不可见人、私相授受的内容,而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小事。
上面的文字大意如下:“过一阵子京城会有人来接本宫和驸马爷回京,司马炎你就别去了吧,我估摸着你刚继承侯位也不愿意到处乱跑。你干脆直接递个折子送到我父皇面前,随便编个理由说说客套话,告罪一下自己不能赴京的原因。”
司马炎紧皱眉头,想不通如此简单的一件事,长公主为何不当面告知,还特意大费周章让贴身侍女像贼一样私下转达。
其实原因很简单,殷子珮想要摆脱司马昱的控制,最好的法子就是拿父皇母后压他。到时候一旦到了京城,那可就是她殷子珮的天下了。
可是她不确定梅林寄的家书会不会被司马昱拦下,所以保险起见,殷子珮想要通过司马炎的嘴告知父皇自己想要回京这件事。
如今整个公主府都在司马昱的控制之下,贸然派梅林去侯府递消息,怕是会被司马昱察觉。因而“邀请司马炎前来以堵众人之口”只是一个幌子,真正的目的则是要在司马昱察觉不到的情况下,将这件事通知司马炎。
殷子珮越想越生气,自己如今对着司马昱竟然都要如此费劲心机了吗!
所以病美人究竟是什么时候黑化的啊!自己是哪一步做错了?真是令珮费解。
待她重夺大权,定要将司马昱这厮给艹服!艹到他再也生不出黑化的心思!真是气死她了!
要不是因为这是殷子珮自己写出来的人设,她早就抛弃……算了,病美人这么好看,不舍得抛弃他。
司马昱心中也十分郁结。司马炎一直是横在他心中的一根刺,虽然殷子珮今日只是和那根“刺”随意交谈了几句,但他已然嫉妒得发疯,晚膳时都是万分克制才没有一拳锤在司马炎的脸上。
啧,看样熏香里鎏金蔓的成分可以再多加一些。长期接触此物,会让人变得慵懒疲乏甚至反应迟缓。想想她以后懵懵懂懂困倦地窝在自己怀里的样子,真是惹人怜爱。
这样实在是最好不过了,既伤害不到殿下,又能将她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殷子珮怕是怎么也想不到,搬到公主府第二日,司马昱送她的那个镀银香囊便是自己疲懒嗜睡的根源。
但仅仅控制住公主府还不能让司马昱满足,若是哪天夫人回心转意,执意要与司马炎继续前缘……
呵,他自然要想办法掐断这种源头。侯府的线如今也铺设得差不多,是时候该收手了。
司马昱是真的起了杀心。然而总有意外会打乱他的计划,在司马昱动手之前,王彩琴便自尽了。
和王彩琴一起自尽的,还有她的一个贴身小丫鬟。只是众人多将目光放在老侯夫人之死上,鲜少会关注那个共赴黄泉的小丫鬟。
百姓们议论纷纷,文人墨客们唏嘘不已,说书先生更是编撰出一出深情夫妻的年度大戏。几乎所有人都认定,老侯夫人是因为没了夫君后,万分悲痛,绝望之余只得选择了这种最壮烈的方式下去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