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长宁回:“没吃苦,皇祖母这两年在宫中,必是挂念我们得紧,日常安睡得可好?”
太后不想叫她们操心,手掌抚着她的脸颊:“好,都好,哀家身子还算硬朗。”
挑一些在西北发生的趣事,简略说着,不知不觉,天色黯淡。
在宫里歇过一晚,用过早膳,出宫,打算回公主府去召见人牙子,买些仆役。
等回公主府,发现朱门牌匾打扫得干净,一丝灰尘也看不到,里面进进出出的丫鬟仆人,忙碌。
爹爹派人把卖身契还了仆人,按理说,公主府应该布满蛛网,灰尘,这样的景象,跟想象的不一样。
似看出楚长宁的疑惑,护送她们回来的御林军统领学薛勉道:“皇上重新采买了仆人,将院子打理得干干净净,许多摆件儿还是两年前的老样子。”
楚若英盯着薛勉,掠过他身后的一大队人马,语气不善:“薛统领任务已达,可以带你的人离开,我就不多送了。”
薛勉微笑:“为保公主府安全,皇上特意命御林军看守,我的人,只是公事公办,请大长公主和驸马不要误会。”
长公主眉间蕴起愠怒:“说得好听,分明是把我们当犯人一样看守。”
命人合上朱门,长公主一甩广袖:“如今府内不知有多少旁人的眼线,日后说话都得小心谨慎着,真是不痛快。”
楚若英安抚:“莫恼,过日子寻个时机,一一打发出去就是。先去栖霞阁瞧瞧,把府中馈握在手里,才是正经事。”
父母去到栖霞阁,楚长宁则回自己的院子。
踏入府内,园子里的树木花草,回自己的拂月阁,寝室内的座椅摆设,果然都是离开前的样子。
有一瞬间,恍惚回到两年前。
不多时,宫里来人,说是明日将举办一场接风庆功宴。
这一日,大长公主料理着账册,和府内一应乱糟糟的丫鬟仆人。
府外,盛京官眷们听得公主府门外被御林军看守,心思各异,不免多想。
但人家幸灾乐祸,都只是在家里头说说,在外头,还是要顾忌些的。
偏偏有人,仗着与皇家姻亲,无甚顾忌。
“瞧瞧昨日公主府一家子多么风光,甚至风头盖过了当今圣上,殊不知功高盖主,自古惹得帝王忌惮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
听得说话的人是自己名义上的婆母,元珍吓得魂不附体:“大夫人怕是吃醉了酒,来人,将她扶回侯府。”
第98章 皇后之位 名节重要,还是性命重要?……
怀远侯这一辈家中没落, 族中子弟才智平庸,于科举上无一人有所成就,只能靠荫封得了份儿闲差。
在朝堂说不上话, 但靠着族中出了位贤妃, 自家小郎尚公主,自以为得了体面。对于家世门楣不如自家, 却族中人才辈出的世家, 自是眼红, 又恨不得狠狠踩上一脚。
同是簪缨世族的楚家,前不久从西北传来一道圣旨,加封楚家家主为永和伯。
不是靠着姻亲裙带的提拔, 是靠楚家那个尚公主的楚若英,替楚家挣得荣誉, 光耀门楣。
同样尚公主, 怀远侯家不免被拿来当作比较。
怀远侯和夫人本就眼热楚家这辈不止出了个楚若英, 连家中小辈也在科举仕途大放光彩,虽比不得卫家那位探花郎,也算是年轻一辈里的翘楚。
一个是旭阳初升, 一个日薄西山,显然楚家是前者,怀远侯府是后者。
一左一右的婢女架住自己, 眼瞅着周遭的官眷们看来, 眼中或多或少带着几分探究的意味……
这尚公主啊,的确可以延绵家族富贵, 但也有说不出的苦楚。
别人家是儿媳晨昏定省,孝顺婆母,不敢忤逆长辈。一旦尚公主, 这儿媳不是儿媳,是一尊小祖宗。
轮到公婆早晚向小祖宗请安,自诩尊贵的怀远侯夫人,既垂涎皇家的富贵,又自认无比委屈。
元珍公主身为儿媳,当庭广众下自己婆母的面子,叫怀远侯夫人没脸。
好面子的侯夫人下意识挣扎,推搡开身侧的婢女:“滚开,什么醉不醉,我还没喝酒,哪里醉了呢!”
如今的侯夫人,是后来怀远侯娶的继室,小门小户出身,登不上台面得很。
并非元珍瞧不起,而是这婆母平日里粗鄙得很,于是元珍也无甚顾忌:“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大夫人都开始说胡话,分明是醉酒,还不把人拉走。”
不由分说,两名侍女的手臂如铁钳般一左一右拽住侯夫人,拖出园子。
料理完,元珍这才转头朝众妇致歉:“我家大夫人一沾酒,便发作酒疯,叫夫人们瞧着笑话。”
众命妇对视一眼,纷纷应是,哪敢往外传。
赏花宴散去,回到车马内的元珍掩不住疲惫之色。
身侧的侍女不解地说:“外界都在盛传大长公主府不日要被抄家,公主何必为那一干子不相干的人,同怀远侯和大夫人把关系闹僵?”
毕竟私底下如何,名义上还是正儿八经的一家人,低头不见抬头见。
元珍意有所指:“你只需要晓得,怀远侯府被抄家,大长公主府也不会被抄家。”
起初,元珍也不信母妃的话,可那次在卫府喜宴上有了些猜测,仍不敢证实。
这两年间,文武百官没少在朝堂奏请皇帝娶妻纳妃子,可瞧着宫廷那位一点动静都没有。
也不是没有官员想要送女儿进宫,皇宫里但凡有点姿色的小宫女,哪个没有做过一朝被新帝看中,陪伴帝王身侧,麻雀飞上枝头的美梦?
有些仗着有点小聪明的宫女,买通太监,在御花园里起舞引诱,不但没得逞,被新帝言道有失风化,派人打得屁股开花……别说是女人近身,怕是连只母蚊子也靠近不得,唯有楚长宁。
由此可见,这男子啊,真心喜爱一人,是可以为对方守身如玉。
不像她的那位驸马,嘴里都是爱她的话,爱她的事一件不做,碌碌平庸,又心比天高……
晓得楚长宁将来势必得势,元珍虽没有上赶着去巴结讨好的意思,但也不想太过得罪对方。
挑开帘子,元珍望着皇城的方向出神,车马缓缓行驶,
次日一早,一队车马从皇城出发来到大长公主府门前停下,为首的小路子悉心捧着托盘,见到楚长宁,行毕礼仪,道:“圣上命御衣局赶制的衣裙,让县主穿着这一身赴宴。”
揭开红绸布,是一件暗红色的华丽宫装,以银丝金线作镶边,抖落开来,上面绘制着大朵花卉,绣工复杂繁琐,艳而不俗。
旁边,还有配套的首饰。
来到皇宫,去到宴厅的路上,偶遇永安伯夫人带着女儿。
见到楚长宁,袁圆面露惊喜:“长宁姐姐。”
扫见楚长宁身上御衣局的宫装,永安伯夫人皱眉,不动声色抬手掐了女儿一把。
惹得袁圆怪异道:“母亲,你掐我做什么?”
对上大长公主母女俩的眼神,永安伯夫人面色讪讪。
袁圆不管这些,热络地拉着楚长宁说道:“前面荷花池子的锦鲤,养得不错,长宁姐姐要不要去看看?”
楚长宁一口拒绝:“我素来怕水,不爱去池子边。”
袁圆“哦”了一声,兴致缺缺。
突地,脚下被人一绊,袁圆整个人往前栽去,额头磕在石子一角,破皮流血。
永安伯夫人大喊大叫:“就算县主不喜欢臣妇,也不能仗势欺人,绊倒臣妇女儿?”
不远处的官眷们纷纷竖起耳朵,当事人袁圆眼睛圆睁,不敢置信地去看自己的母亲,绊倒自己的分明是母亲……
听得母亲的话,袁圆意识到什么,慌忙解释:“母亲,你误会了,是女儿自己不小心踩到裙摆摔倒,不关县主的事。”
可这番话,越解释,好像永安伯畏惧权势,不得不忍气吞声一般。
楚长宁眉宇笼罩阴云,真当她是软柿子好拿捏:“夫人这么担心女儿,可出了事,第一时间不是去关怀另府千金伤势,反而来质问本县主?”
听女儿把事情全部揽到自己身上,永安伯夫人一时在心里暗骂怎么生出这么个蠢东西,一时又有些心虚,应答不上,只是陪着笑脸:“许是臣妇没看清,都是误会,还请县主原谅臣妇一片爱女之心。”
楚长宁弯腰去扶袁圆,离得近些,听得袁圆低若蚊吟地一句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