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惦记着要把动作做好,还有不伤到人,这让她一直处于高耗能外带高度紧张的状态下。做完后,她的腿一直在打颤,胃部也阵阵痉挛。
她不受控制地跑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对着水槽就是一阵呕吐。她疯狂吐了一阵,然后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好像所有压力和负面情绪,都随着那些秽物,离她远去。
白芸看向镜子中的自己,不知不觉间,她的紧身衣上半部分竟然都被汗水浸湿了。
她还是第一次练到这种程度。
白芸迈着虚浮的脚步走出卫生间,下意识地倚靠着墙壁抱着腿坐下去。她好累,此时什么都不想去想,只想一个人静静。
她闭目养神了一会儿,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苏维走了过来。他什么都没说,十分自然地坐在了她的身边,仰着湿漉漉的脑袋靠在墙上。
白芸看了他一会儿,才说话:“你怎么不去上课。”
“我跳完了我的变奏,然后和林老师说要来看看你。”苏维顿了顿,“林老师没阻止我,我觉得他也是希望我那么做的。”
“你怎么知道?”
“男人之间的默契吧。”
白芸听着他的话,忍不住笑了一下。
苏维看她笑了,像是暗松了一口气,用更放松的语气和她说话:“你其实可以不那么拼的。就算不跳最高难度的爱斯梅拉达,也是可以拿奖的,很多舞者都这样。我不是觉得你做不到,而是觉得你可以不那么为难自己。”
白芸抱着膝盖没有说话。
“你看,你是林老师的徒弟,你只要平时稍微努力一点,等毕业后去南芭舞团,让他罩着你,你这一生也会很顺利的。”
“不。”白芸闭了闭眼,果断干脆地说话,“那不是我的人生。”
苏维看着她,一时也没有说话。
“我觉得你应该是了解的。”白芸以坚定的眼神望向苏维,顿了顿,继续说话,“毕竟,你是哪怕吃止痛药还要跳舞的人。”
虽然他不了解她的目标和拼命的理由,但是她觉得,他追求极限的心和她是一样的。
“我只是喜欢飞起来的感觉。那种感觉好像是……与宇宙连接在一起。”苏维一边想一边说话,“我觉得画家,作家,球星……所有人,追求的都是这种感觉吧?为了那短暂又特别的时刻,付出什么也都值了。”
“是啊。”白芸仰着头,露出微笑,“为了想要的东西,付出什么都是值得的。”
苏维静静地凝望着白芸。此时的白芸头发和面颊上都缀着水珠,因为体力透支,面色透着一股苍白。但是她的眼睛里闪着异常坚定的光,像是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人能阻止她继续前行的脚步。这光令她浅淡的笑容变得夺目极了,令人移不开视线。
“你还记得我们的初遇吗?”苏维鬼使神差地问。
“裁缝铺前面?”
“有一天我在家附近,无意间听到有个住在同小区的女孩说,她要报考南芭舞校,但是她要找兴趣班里最厉害的人一起去。我那时突然就很好奇,她说的人到底有多厉害,不知不觉就跟着她过来了。然后见到了你。”
白芸微微怔住。她知道,苏维说的同小区的女孩就是张萌萌。
“虽然那天只是无心地做了选择……但是我一直很庆幸,我那么做了。这令我得以目睹……你从奔跑到腾飞的每一个瞬间。”苏维站起来,向白芸伸手,“你会飞起来的,白芸。”
“我知道。”白芸笑着握住苏维的手,让他把自己拉起来。
之后林风淡没让苏维再用手给白芸当铃鼓。但是苏维的手已经深深印刻在了白芸的脑海里。每次练习,她都会想起苏维的手。
超过,超过那只手,就可以成功。成功其实不难的,只需要,只需要超过那只手就可以了。
她逐渐掌握了踢击的要领,任何高度,任何方位的踢击都被她逐一拿下。
在确定自己不会出任何差错后,白芸又从学校领了个练习用的铃鼓。
无数次的苦练,令她的灵魂与爱斯梅拉达融为一体。铃鼓像是化作了她指尖的延续,不再需要她刻意注意,就能配合她完成优美的舞蹈动作。
在紧张的备赛期间,期末考到来了。
舞校的考试对于白芸来说并不难应付,她没怎么复习就考了班级第一。这也出乎白芸的意料。她本以为,在平时小测验里总是得分高过她的葛柔,会考的比她好。没想到,葛柔在备赛上花的心思与她不相上下,也没顾上文化成绩。
期末考试后,就是寒假了。而寒假的来临,也意味着二月的柏林大赛近在咫尺。
对于大部分精英班学生来说,寒假和平时上课没什么不同。为了备赛,他们一样要来学校接受特训,不过学校不管饭,不练习的时候他们就住在外边。
葛柔妈妈甚至从老远的老家赶来南城督促葛柔练习。寒假这段时间,葛柔过的很不顺利,一方面,陆子岚洛桑赛没能拿奖需要她的安慰,而另一方面,她的妈妈因为过于担心她的比赛状态而累倒了。葛柔担负着三个人的期望,更加刻苦努力地练习,白芸都没见她笑了。
寒假时白芸住在奶奶家,时常往返于学校和林风淡家。除去上课和一对一的指点,她私下里也会跟着苏维练习跳跃。虽然在她目前的变奏里,跳跃动作并不多,但是她也很享受苏维所说的那种,飞起来的感觉。
白芸没时间顾及网店的生意,但听说王奶奶找到了能合作的服装厂,网店生意正在逐步扩张。
这天,白芸来到林风淡的家里,在倾斜的小舞台上表演爱斯梅拉达的铃鼓变奏。
在跳舞时她感觉自己不像是在表演,她感觉自己,更像是在展示自己。每一个舞步,无论简单还是困难,于她而言,都如同呼吸一样自如。这是她完成的最轻松的一次,也是最完美的一次。
林风淡看完她的变奏没有立刻说话,他转身,从他混乱的衣柜里波拉出一间红黑相间,极具吉普赛风格的绝美TUTU裙,递给白芸。
白芸一时怔住。这件TUTU裙做工繁复,一看就是价格不菲的高端定制,和她平时自己倒腾的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芭蕾TUTU裙要是想做好那价格绝无上限,甚至可以请珠宝大师在上面点缀珠宝。芭蕾舞剧,是人类艺术史上最炫目的梦境之一,很多人愿意不惜一切代价,还原这梦境。
“这是我搭档年轻时找人做的。她本来想穿它比赛,但是中途受伤,她就一直把裙子放着。”林风淡看看裙子,略显憔悴的面孔上浮现出近几天罕见的笑容,把裙子递给白芸,“我和她说起你的事,她就把裙子借我了,希望你穿着裙子代替她拿到好成绩。尺寸和你差不多吧,也没怎么穿过,是件不错的战袍。”
“谢……谢谢。”白芸怔怔地伸手。她沉醉在TUTU裙的美貌里,还没完全回过神来。
然后林风淡又去他沙发上那一堆垃圾里拨拉,茶几上的酒瓶因为他的动作叮叮咚咚地滚落到地上。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翻出了他要找的东西。那是一只表演用的小铃鼓,比一般铃鼓更小巧,缀着花朵和轻盈的纱,和TUTU裙是配套的黑红色调。
林风淡把铃鼓递给白芸。白芸想到之前踹破铃鼓的画面,一时间有些犹豫。
“拿着吧,你已经准备好了。”林风淡用肯定的声音对白芸说话。
白芸于是缓缓点了下头,郑重地接过铃鼓。
她看了看铃鼓,不知为什么觉得心头有些沉重。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我有点害怕。”
“怕什么?”
“我怕……我会辜负这份期待。”她看看漂亮的铃鼓,又看看TUTU裙,深深吸气。
“你只要好好站在台上,就不会辜负任何人的期待。别想那么多,该准备的都准备了,剩下的就交给比赛评委吧。”林风淡柔声说话,“你所要做的,就是在比赛舞台上,尽情起舞。”
“嗯。”白芸用力攥紧铃鼓。
现在已经是二月初,出征比赛的日子,就在眼前。
36. 征战柏林 代表中国的队伍
“我要看其他人的练习, 这次你们去柏林,是小朱老师带队。需要注意的事情,我都告诉她了, 而且她会德语, 应该能帮到你们。”
把铃鼓和TUTU裙都给白芸后,林风淡又从冰箱里拿出一瓶酒, 顺便和白芸说起柏林大赛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