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语伦比的爆发力带来无语伦比的表演,她在空中劈出利落地一字,同时向后倾身。俄罗斯的火焰腾空而起,点燃整个舞台。
五个大跳都很完美,一直维持着惊人的高度。
娜塔莎谢幕行礼,掌声热烈。“娜塔莎!”舞迷们嘶吼着她的名字。
“娜塔莎跳舞就像在指挥一个乐队,成熟稳健,张弛有度,大概和她的音乐家父亲有关系吧。”舞迷甲感慨着说话,“她自始至终都牢牢把握住了舞蹈的脉搏,控制住了全场,的确是一种享受啊。”
白芸咬着指甲,望着自己的记录陷入沉思。
果然,娜塔莎也完成了属于她的进化。虽然有蓄力感,但是后attitude转十分稳健。她,可以跳过娜塔莎吗?
“娜塔莎的attitude转没有你顺畅。”苏维侧过头,对白芸说话,仿佛是在安抚她。
白芸默然。
可是,跳呢?
哪怕娜塔莎的attitude转打95分,但是其他部分都可以打100分,尤其是最后的连跳实在过于辉煌,有她未必能比过的高度。
白芸不让自己胡思乱想下去,继续记录其他选手的表演。
又过了几个选手后,玛娜上场了,她表演的是《舞姬》里的幻影变奏。玛娜穿着雪白的TUTU裙,雪白光洁的手臂皮肤上点缀着白纱,令她整个人看起来美轮美奂。
《舞姬》幻影变奏音乐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节奏会随时间的推移而逐渐加快。如果说音乐前半段是走路的速度的话,那后半段无疑是在飞。而高难度的足尖动作都集中在后半段。舞者需要随着音乐节奏精准地运动足尖。
白芸看着玛娜随着逐渐激烈的乐声快速舞动双臂,足尖不断从PASSE(吸腿)位置落下又快速回归PASSE,同时一刻不停地旋转。她的足尖仿佛不是人的足尖,而是操纵在她手里的傀儡,遵从她的意愿抬起落下,美丽而魔幻。沉浸在舞蹈中的玛娜,是一台精致的舞蹈机器。
和娜塔莎比起来,玛娜的舞蹈没有那种雷鸣一般的震撼感,但是优雅高贵,一如既往。白芸和玛娜的舞风并不相似,也对玛娜的足尖功夫早有心理预期,因此也没感到什么意外。
接下来是黑人选手爱普洛。爱普洛自带粉丝团,一上场观众席也沸腾了起来。
“爱普洛”!来自非洲的兄弟姐妹们热情地呼唤她的名字。
爱普洛站到舞台上,眼睑微垂,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正在等音乐响起。而当音乐响起时,她将献上她的舞蹈,向她的同胞致意。
爱普洛跳的是《胡桃夹子》里的糖果仙子变奏。她穿着洁白缀亮片的TUTU裙,戴着同样亮光闪烁的头饰。这段变奏音乐空灵纯净,节奏轻快,很难踩点,但是娜莉莎还是做到了。
她踩着每一个轻快的都要飞起来的音符进行单腿旋转和交换脚转的组合。她如此自由,仿佛飞行在田野庄稼中的鸟儿。纱制裙摆伴随着她的动作轻盈飞舞,如同清晨时散布在田野上的雾。最后,她在一片欢呼声中结束了她漫长而震撼人心的30圈连转。
“爱普洛!”观众席上的喊声越发高昂。舞台上的爱普洛面带柔和的笑容,含泪曲膝行礼。
白芸深深喘息。她才发现自爱普洛开始转圈时她就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这不仅仅是因为紧张,更是因为震撼。
“爱普洛的舞蹈效果也很好啊。”前面的舞迷乙小声对舞迷甲说话。
“爱普洛带着一股不胜不归的气势。大多数舞者都是来跳舞的,但是她给人的感觉,就是来打仗的。”舞迷甲轻轻摇头,“这届选手都是魔鬼,一个比一个厉害,而且都是超常发挥。这么看来,实在不知道谁会拿金奖。真期待第二轮啊。”
白芸低头看看写满笔记的纸张。她找到空白的地方,用力写下“不胜不归”四个大字。
观看完比赛后,白芸一行来到宾馆休息,第二天将是青年组男独舞的比赛。
“你和苏维说,第一轮不要太用劲,保持身体状态最重要,重点是第二轮的蓝鸟变奏。”林风淡打电话来,在询问过白芸状态后,这样说话,“我已经和他说过了,但是我觉得他不会听我的。”末了,又是一声叹息。
白芸说好,然后挂了电话。
“小芸,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就跟我说哦。”站在一边的苏太太对白芸说话。
白芸微笑点头,然后来到卫生间。她脱掉袜子看着自己红肿的脚趾关节。
突破极限,是需要代价的。《堂吉诃德》最后的快速原地转,对于主力腿承重的脚拇指和第二趾来说是不小的负担,关节皮肉磨损情况比她预想中的还要严重一些。
她洗完澡后,小心翼翼地包扎好伤口,然后吃了止痛药。为以防万一,这两天还是不练舞了,但愿第二轮时能好起来。
深夜,她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出神。
对手比她先跳撞车的变奏的好处是,她有充分的时间复盘。黑暗中的天花板仿佛就是舞台,娜塔莎的动作清晰地浮现在她的眼前。
除了95分的attitude转,其他都是满分。
要比过娜塔莎,她只有,把所有动作,都跳成100分。
别无选择。
白芸闭上双眼,深深吸气。其实,在《万马奔腾》里,她也跳过《劳伦西亚》结尾处那样的连续大跳,她不是没有经验。而且西蒙也曾惊讶于她跳跃的高度,她,不是没有胜算。
不要紧张,去找曾经的感觉,去想林老师和苏维说的话。
我可以做到。白芸用力攥紧了身下的被单。
纵然□□无法舞蹈,但是舞者的灵魂,不会停歇。
白芸有些失眠,第二天天还没亮就起床了。然而苏太太比她起得还早。
苏维就要比赛了,苏太太也失眠。两个无法入睡的女人在昏暗的灯光中相视而笑。
白芸做了个面膜,在床上趴着练软开度,等时间差不多了,她们就一起去看尤金和苏维。
尤金第一轮跳《天鹅湖》王子变奏,依然是一席金光灿灿的装扮。而苏维第一轮跳的是《堂吉诃德》,穿的一身黑。黑色的大袜显出他有力而修长的腿,带着一股似有似无的禁欲感。
大家都挤在尤金的房间里,房间里格外热闹。“尤金,阿姨帮你化妆吧?”苏太太微笑着对尤金说话。
“哇,真是荣幸。”尤金露出灿烂的笑容。
“小维,你自己可以的吧?”苏太太看向正在一旁自己捣鼓的苏维,“要不要让小芸帮忙?”
“不了,我自己可以。”苏维想也不想就说。
赛前时间紧张,白芸想了想,还是向苏维走过去,“我帮你。”
苏维于是转头,用警告的眼神看白芸。白芸收到眼神,立刻停住了。
“别在赛前碰我,我怕出情况。”苏维抿一抿唇,蹙眉看着白芸,眼神晦暗不明。
白芸怔了怔,有些无奈:“我以为过去那么久了你已经习惯了。”
“那只是你以为。”苏维徐徐吐息,不再看她,“我自己可以,你去休息吧。”
不久之后,白芸和苏太太坐到了观众席上,苏维和尤金在尤金特训老师的陪同下去后台准备。
“小芸觉得尤金和小维谁会得奖呢?”苏太太望着白芸,眼神里透出一些不安。
“我希望他们都能得奖。”白芸顺势回答。
“嗳……这样是不是太贪心了。”
“真要说的话,苏维的胜算更大吧。”白芸不由勾起嘴角。
“嗯嗯。”苏太太一脸放心下来的笑容。
比赛很快拉开序幕。一直以来,芭蕾比赛上的男选手总人数,都会少于女选手。但在白芸看来,男舞者的比赛总是比女舞者激烈一些。
不同于足尖功夫基本过关的女舞者,男舞者两极分化特别严重。弱的就是女舞者的人形把杆,强的就是空中飞人。而人形把杆基本也不会来比赛。
于是,在身为A类大赛之王的莫斯科大赛上,空中飞人们激烈的角逐就此展开。
先出场的是尤金,第一场他表演的是《天鹅湖》王子变奏。
尤金在柏林赛上也表演过这个变奏,不过出现了失误。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这次他再次展开挑战。
他穿着金光灿灿的上衣,下装是雪白的大袜,衬出修长优渥的长腿。主持人报幕时观众席上还没什么反应,但是等尤金出现在舞台上时,白芸明显感觉到,周围女舞迷的眼睛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