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笑嘻嘻地开口道:“你这么急吼吼的干什么呢?张永给你喂火/药了?”
刘瑾欲哭无泪,道:“万岁爷,您可别拿奴婢开玩笑了……宁王今日送了东西,想请万岁爷恢复宁王府的护卫。”
“哦——”朱厚照了然地点点头,道:“这事儿我知道,王岳和我说了。”
刘瑾骤然听到王岳这两个字,不由微微一愣,随后试探地问道:“王先生的意思是……?”
“他也是替宁王说情的,说是前代宁王之罪不该连累如今的宁王。”说到这里,朱厚照有些气愤,道:“这孙子不知道黑了多少钱,一个子儿都不吐还想让我听他的!到时候文官骂起来都在我头上,他倒好,拿了钱还能给宁王卖好,真忘了朕才是皇帝!”
刘瑾听他说完之后脑子飞速运转,很快就发现了自己可以上眼药的地方,立刻道:“这王先生忒不知礼数,宁王送来东西,怎么也不知道给万岁爷孝敬!”说完他又讨好地笑了笑,道:“不瞒万岁爷,奴婢这里刚好有不久前宁王与宁王妃送来的东西,本是要一部分孝敬给万岁爷,一部分孝敬给皇后娘娘,可皇后娘娘只是收下了信,没要东西,说是要给宁王妃回信,又叫奴婢先来问过万岁爷的意思……”
“算你听话。”朱厚照哼哼笑了几声,随后道:“还是按往常给我搬进私库里去。”
刘瑾暗自感激皇后的那一句“贴心提示”,随后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道:“那是当然的,里面还有几幅上好的字画,奴婢也给万岁爷放进去,方便万岁爷与皇后娘娘赏玩。”
朱厚照对他如此识相很是满意,微微颔首道:“去吧。这事朕准了,这王岳该学学你,好好听话。”
刘瑾很开心,这两年来他一直想方设法夺走司礼监的位置,奈何王岳行事一向谨慎,对外和文官关系也很不错,显得十分正派,就算王岳有什么小错,文官们也会尽量替他遮掩,因此始终无法让刘瑾抓到他的小辫子,如今他终于找到王岳的弱点了。
王岳不是既想拿钱,又想赚宁王的好感吗?就让他两相落空!计划自然也很简单,先是给文官们放风声,称王岳有意为宁王恢复护卫,等到朱厚照的旨意一下,王岳在文官那里的形象绝对大打折扣,到时候再对给事中的那群好事官员煽风点火几句,王岳必然下台。而朱厚照刚才明显是对刘瑾的“听话懂事”很是满意,司礼监的位置不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刘瑾这样想着,不由心里乐开了花,脚下更是生风,兴冲冲地准备回去实施计划了。
朱厚照也很开心,他目送着刘瑾离开,只觉得已经看到王岳这个吃里扒外的倒霉孩子光荣下岗了,不仅如此,还有他越来越满的小金库。
更重要的是朱厚照还有后手,以后还能逮着宁王这个不安分的“小绵羊”继续薅羊毛。
朱厚照对着孙吉招招手,道:“走走走,回坤宁宫找皇后通气儿去。”
果不其然,没过几天/朝中就开始传起了王岳与宁王的风言风语,加上朱厚照也同意了宁王的增兵请求,朝堂上更是吵成一片,之前还和文官关系不错的王岳立刻被打成了不识好歹的佞臣,以往曾经为他遮掩的大臣也都不再冒头,无论王岳怎么求情都没有,只好告到了朱厚照这个皇帝那里。
朱厚照对此表示自己也很无奈,实在是做不了主。
给事中越闹越大,最后竟然到了要求把王岳一撸到底,打发到应天打扫卫生,朝堂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连和夏灵瞬一起参加亲蚕礼的命妇也都知道了。
“皇后娘娘,最近司礼监的事情弄得风言风语的……万岁爷却迟迟不说话,究竟是怎么个意思啊?”
阳春三月,天气渐暖,人人都换上了轻薄的衣物,为了亲蚕礼方便,夏灵瞬也只着一身浅绿色常服,她刚刚放下攀膊就听到李东阳的夫人问话,不由笑道:“什么司礼监的事情?”
其余命妇正在那里交谈,虽然都若有若无地看向这里,但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八卦,只能偷瞄几眼。
李夫人见状也笑道:“娘娘对后宫一向尽心尽责,无暇顾及其他,许是不知道,这王岳因着给宁王增设护卫的事情叫人弹劾了,正吵得厉害呢……我家那口子也是想看看万岁爷的意思。”
朱厚照现在既不把王岳撤职,也不撤回给宁王恢复护卫的旨意,大臣们能不急吗?
李夫人毕竟是成国公的女儿,其父德高望重,如今夫君李东阳既是顾命大臣、又是内阁重臣,夏灵瞬不能不给面子,何况李东阳和杨一清是师兄弟,又有意与她这个皇后交好,夏灵瞬总不好拒绝他。
“万岁爷最近也头疼呢,王岳好歹也是先帝留下来的人……”夏灵瞬说到这里也有些为难,道:“可夺取宁王护卫也是先帝在时的旨意,万岁爷即位也不过两年,怎么能随意违背先帝的意思呢。”
李夫人会意,道:“还是皇后娘娘端庄贤惠、颇得圣心,知晓体贴万岁爷的心意。”
夏灵瞬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对蒲桃道:“钟鼓司今日准备的雅乐不错,赏。”
“是。”
亲蚕礼的主角就是夏灵瞬这个皇后,从早上不停地更换礼服和常服,再到前往先蚕坛斋戒祭祀,还要亲自采桑喂蚕,这么一整天折腾下来,仅次于大婚时的排场。
不过好在这次的亲蚕礼之所以这么大办是因为这是夏灵瞬这个皇后上任以来的第一次亲蚕礼,以后便简单举行即可,不用再这么不停的折腾了。
午后从宫外回了坤宁宫,夏灵瞬早就要散架了,大概洗漱了一番就钻进被窝补觉了。等到一觉醒来已经是酉初时分,夏灵瞬这才在蒲桃的催促下起身,直到用了晚膳,朱厚照才匆匆回来,上来就抓过夏灵瞬的碗筷吃了起来。
夏灵瞬看他饿得厉害,又让厨下加了一个菜,这才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比平常回来的还晚。”
“还不是刘健和谢迁,揪着我死活不让走,我都快饿死了。”
朱厚照跟着夏灵瞬一向是健康饮食,偏偏今天到了饭点儿却不能走,只能看着两个看老头子唾沫横飞,好不容易才甩开了他们跑回来。
夏灵瞬同情地给朱厚照倒了一杯水,道:“没事,今天李夫人还来问我你的意思,我已经暗示过她了,应该马上就能消停了。”
朱厚照大概吃了个饱,这才接过水灌了几口,随后道:“也就给事中的这群人不嫌累,天天上折子,王岳如今停职,这堆折子都放在我桌上,我看的都累了。”
夏灵瞬挥挥手让宫人们退下,道:“那你真打算让刘瑾接替王岳的职位?”
朱厚照放下杯子,这才道:“任司礼监一职有年龄限制,除了刘瑾,确实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他见夏灵瞬似乎有些担忧,笑道:“放心吧,刘瑾可比他们老实多了,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你心里有数就好。”夏灵瞬听他发完了牢骚,这才凑近他道:“之前夏勋让人给我送账本了,我的胭脂铺子开得可好了。”
朱厚照看她喜滋滋的样子,忍不住笑道:“就那么点小钱,也亏得你这么开心。”
“这叫化知识为力量,当然开心了……”夏灵瞬见他还笑,哼了一声:“你不懂。”
朱厚照哄她道:“行行行,等到端午的时候咱们出宫去,先去寺庙上香求个符,你也好去你的铺子里看看。正好那几天李东阳他们十有八九要带夫人归宁,或者是去郊外踏青,咱们也能避开他们。”
端午节那天出嫁女儿们都要归宁,因此又叫女儿节,除此之外,文人最爱外出前往德胜门、安定门外游玩踏青,因此朱厚照才很有把握不会遇上他们。
夏灵瞬立刻抓住他的手道:“那可说定了,不许反悔。”
“好好好,不反悔。”朱厚照忽然想起什么,道:“之前刘瑾和我说你给宁王妃回了一封信,写什么了?”
夏灵瞬眉眼弯弯,道:“我和宁王妃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如今万岁爷下设御学,为的就是让各地藩王世子都能有所成长,为国出力,既然身为人母,那就要将目光放得更加长远,不要为一时之不舍反而毁了宁王世子的前程。”她说完又补充道:“我还和她说,若是实在放心不下,也可以亲自陪送宁王世子来京,我会让人给她安排住处,恰好我想在宫中为宫女办学,见她来信觉得才气出众,又听闻她祖父是大儒娄谅,想请她帮我看看如何办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