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蕙抹了抹脖子,他不想死!
顾青蕙一签字,顾青薇立马将契子叠好,贴身收了起来。东西都到手了,也没啥好待的了,她拍拍屁股就要走。
“二哥就指望妹妹了!”顾青蕙一把拉住顾青薇,不忘叮嘱几番。
“啊?哦,对对对!”顾青薇呵呵一笑,顺手挣开顾青蕙,“最近别出门,一切听我的。要是你给弄砸了──”顾青薇将手在脖子上一横,做了个手刀状。
“不不不,绝对不会。”顾青蕙连连摇头。
“那就好。”顾青薇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路行来,顾青薇眉头越蹙越紧,脚步越来越快,后来干脆提着裙摆一路跑回了畅舒园。
顾青薇一脚将屋门踹开,跑到书桌边,拿起毛笔,饱蘸朱墨,在桃花笺上唰唰几笔,龙飞凤舞写下“冯远镇”三个大字,拿着订针就将纸条订在了一个娃娃上头。
顾青薇掐着娃娃的脖子,一脸狰狞。她反手给了娃娃几个嘴巴子,一把将它丢在地上。顾青薇尤是不解气,朝着娃娃的脑袋狠狠蹲了十来脚,又顺手拿了戒尺,在娃娃身上连抽几十下,直到那桃花笺被蹲地破烂不堪,她才一脚将娃娃踢开了事。
“嬷嬷,小姐身体不适,在屋内歇息呢。”屋外的籽玉将杨嬷嬷拦下来,小声道。
“这可怎得好。”杨嬷嬷是夫人陪嫁来的婆子,打小看着顾青薇长大,自是担心不已,“可是请了大夫了?小姐最近头痛的毛病可是又重了?这不过三五天的功夫,都犯了三回了!可怜见的,若不是……唉,可真是苦了小姐了!”
籽玉见杨嬷嬷要滚泪珠子,赶忙劝阻道:“嬷嬷别哭,小姐最见不得泪珠子,这畅舒园里可不能有晦气。”
“对对,畅舒园里头见不得哭,我竟差点忘了。”杨嬷嬷一时禁声,心道籽玉这小皮娘看着柔柔弱弱,说起话来也是绵里藏针。她暗暗啐了一口,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赶忙擦干眼泪,道:“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我先回去了,让小姐好生休息才是。”
“嬷嬷有事就说吧,我没事了。”顾青薇立在门边,一脸笑意,好似方才的一切都是幻觉,她还是那个温柔娇俏的侯府千金。
“小姐多休息才是,这些小事……”
“嬷嬷。”顾青薇自来是说一不二,但凡开口了,旁人就没有糊弄过去的道理。
杨嬷嬷也只好说明来由,“城郊的西边的庄子里,一户佃农家的姑娘没了。”她嘴唇动了动,没再说下去。
杨嬷嬷不禁抬头看了一样顾青薇。在顾青薇注视下,她突然觉得无所遁形,艰难道:“庄子崔管事家的儿子瞧上了那姑娘,想着娶她进门做妾。要说这也是那姑娘高攀了,可那姑娘心里头装了别人,竟然连夜要跟人私奔。还好她爹发现的早,给拦下来。那佃户生怕这姑娘再乱来侮辱门楣,就收了崔管事的定礼,将婚事定了。谁能想到那姑娘鬼迷了心窍,竟然就一头撞死了……”
“婚娶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姑娘不顾大礼孝道,自己寻死,与我们侯府何干?与我又何干?我这还是未曾议亲的姑娘家,嬷嬷与我说这个又是为甚?”顾青薇似是不解,眨着无辜的大眼,天真纯善。
第 2 章
杨嬷嬷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西边的庄子年初就过给大哥了,且立了字据。那里头的事儿自然也得大哥大嫂拿主意,哪能让我一个小辈说三道四的。杨嬷嬷你糊涂了。”顾青薇拿着帕子轻轻掩了嘴角,打了个哈欠,“嬷嬷,我有些累了,就不留嬷嬷喝茶了了。籽玉,送嬷嬷回去。”
主屋的房门一关,杨嬷嬷才惊觉自己犯了混,竟敢在小姐面前扯谎!
“嬷嬷,我送您回去。”
杨嬷嬷一把攥住籽玉的胳膊,脸色白一阵,红一阵,“小姐她……”
“嬷嬷,您安心回去就是。”籽玉也不多说,半搀半拉地把杨嬷嬷送了回去。
等籽玉进屋的时候,顾青薇就那么躺在贵妃榻上两眼无神,无限放空自己。
“小姐,您放宽心,别跟他们一般见识。”籽玉将地上娃娃捡起来,这娃娃灰扑扑的模样,还有几处沾染了朱墨,污叽叽一片,早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上头密密麻麻一片的针眼,虽然是上好的布面,可长年累月的,也留了不少针扎的痕迹。
“小姐,您下次用浆糊粘吧。那订针就算磨得再平,也终归是个硬物,伤了您就不好了。”
顾青薇不说话,籽玉也不甚在意,像往常一样,她小心翼翼将订针取下,扯掉残留的一角桃花笺,拍拍娃娃上头的土,照例将它放在书桌上的竹篮里,又用秀锦盖好。
“小姐,这娃娃该洗洗了吧。”
“你都放篮子里了,还洗什么。”
籽玉吐吐舌头,笑道:“我再给您拿出来。”
“你快出去,别搁我这儿碍眼。”
“那小的可真先出去了。”
“站住!”顾青薇幽怨地看了一眼籽玉,道:“榍石可是出去了?”
“从二少爷处一出来,榍石就去办差了。”
顾青薇揉揉额角,她真是被气着了,竟然都没发现,她又问:“珊瑚呢?”
“看这时辰也快要回来了。”
“出去忙了这么些天,让珊瑚歇歇吧,就不用过来回禀了,等二哥的事情了了,再说旁的。”顾青薇从贵妃榻上翻下来,直接坐到了书案后头,“把早上送来的账本拿来吧。”
籽玉劝道:“小姐,您这大半天都劳心劳力的,也该歇歇了。那写账目也不着急,您明个儿再看也来得及的。”
顾青薇拿着墨块研磨着,看着浓郁的墨汁慢慢熔化开来,她淡淡道:“谁知道明天又能出什么名堂……”
籽玉叹了口气,将软垫给顾青薇垫好,把半人高的账本搬上了桌,按照待办的轻重缓急一一排好。
顾青薇眼睛都没眨一下,一如往日,从中间随便抽出一本翻阅起来。
籽玉也不再说什么,泡了一壶清菊茶,连带一碟糯米团子端到了桌上,而后悄悄退了出去,顺手关上屋门。
顾青薇看账从来不需要旁人伺候,只要一壶茶,她就能自个儿憋在屋子里看半天账。
“籽玉姐姐,小姐呢,事情打听清楚了!”珊瑚一路跑来气喘吁吁,连带着脸颊都晕了绯红。
“都到府里头了,怎么还这么莽撞,当心小姐罚你。”籽玉替珊瑚擦掉额上的汗。
“我差事办的妥当,小姐才舍不得罚我。”
籽玉、珊瑚这些人,都是打小跟着顾青薇,被一手□□出来的,个个乖巧懂事,办事机灵。对于他们,顾青薇总会偏爱许多。
“方才杨嬷嬷来了,瞧这样子,方大娘子已经到夫人面前说和去了。”籽玉道。
“呸,一群不要脸的东西!”珊瑚秀眉直竖,蔑道:“庄子赔钱的时候没个担事的,咱们小姐辛辛苦苦打理许多年,终于见利了,就赶过来撒泼打滚摘桃子!咱小姐大度不与他们一般见识,年入近万两的庄子说让就让了,可也没见他们念着咱小姐的好。”
“小声些,让旁人听去可了的。”到底是在自家院子,也不怕旁人偷听外传出去。籽玉也只是拉着珊瑚进了屋,也并不拦着珊瑚发火气。
“谁都知道的事,有什么不敢说的。庄子拿过去,不过一年,收成就折了一半去,现在竟还闹出了人命。”珊瑚冷笑一声,接着道:“原是庄子上崔管事家的混账小子崔大强抢民女,逼死了人。那姑娘与表哥早有婚约,俩人青梅竹马,感情甚好。崔大抢人时,当着姑娘的面生生打死了她表哥,姑娘性子刚烈,一头撞死在大门的石狮子上头,脑袋都磕掉一块去。若是是签了卖身契的家生子还好,偏偏那一家子都是清白的自由身,这才是大大的不好收拾。”
籽玉明白了,正因为是清白的自由身,那家人去官府喊冤,官府自然是要严查治罪的。事情到了这种地步,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崔大交出去,省的被有心人利用,进而连累了侯府。
可好巧不巧,崔管事与方大娘子是没出五服的亲戚,那崔大又是崔家的独苗,崔管事自然舍不得这儿子,所以才求到了府上。
方大娘子娘家远在他乡,且并不显赫,帮不上忙。大哥顾青英出差办事,一时半会回不来,别无他法,方大娘子只能求顾青薇。可她又生出旁的心思来,生怕顾青薇拒绝,竟然找到夫人那里,让夫人来说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