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惯了榍石常年的板砖脸,乍换个表情,还真不习惯。顾青薇清咳一声,道:“我瞧着着那人的伤口太深了,怕是不好愈合。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榍石自然知道,可现在也实在没什么好法子。
顾青蕙踌躇了一下,接着说道:“我听说伤口若是太大,可以用针缝合,等到皮肉长在一起,再抽了线去。”
榍石眼前一亮,他确实知道这个办法。
“这边有些素丝线,你要觉得能行,就帮他把伤口缝一下吧。”顾青薇笑着往前探了探身子,“这事还得你来,这么血腥又暴力的事儿,我是干不了的。”
“……”榍石很无语,戳瞎别人眼珠子的事儿比这是暴力多了吧……
“事不宜迟,我去准备东西,你今天就给他缝好了!”这瘟神早好早滚蛋,她越来越觉得麻烦,而且,有个不好的感觉与日俱增,让她寝食难安。
顾青薇端着东西进屋的时候,宋黎已经脱光了上衣,依靠在榍石身上了。
她招呼榍石用酒净手,又将准备好的线穿过针孔,而后将针在火焰上烧热。
“速度要快!”顾青薇捏着通红的针笑得有些瘆人。
榍石也不敢迟疑,立马就动手。一针扎下去,宋黎浑身一颤。
顾青薇本以为宋黎就该疼醒了,最后却见他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顾青薇探着脑袋瞧了瞧,那人淌了一背的血。榍石手艺实在“太好”,针脚稀稀疏疏七拐八扭跟跳秧歌一般。
顾青薇揉了揉胳膊,上头起了一片鸡皮疙瘩。本来还有一点玩闹的心,现下反倒佩服起这人了。
等到一切结束,榍石就跟过了一遍水一样,汗珠顺着头发往下淌,起身的时候竟然脚下一软,险些摔倒……
这反应也太大了……
顾青薇虽然心里犯嘀咕,但也不愿意在这待着,收拾了东西就要跑,却不妨被宋黎一把揪住了衣角。
宋黎脸色惨白,眼中似乎蒙上一层薄雾,看着柔软又迷茫,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顾青薇动也不动。他大概是烧糊涂了,嘴上还有一溜的燎泡。
顾青薇觉得很奇怪,长着这样一对眼睛的人到底是怎样的凶狠恶徒,才会被伤得如此,又是怎样的恶徒才能长了这样一双眼睛?
哎,顾青薇忍不住叹了口气,她好像看看这□□后面的真实面孔啊——可惜,那也只是偶尔的想想而已——顾青薇扫掉宋黎的手,她才不要跟这人有太多的干系,她只要银子。
宋黎胳膊垂下去,望着顾青薇离去的背影,他嘴角微微一弯,又闭上了眼睛。
……
……
“他什么时候能好?”珊瑚嘀咕道。
顾青薇一群人都围在一块摘菜叶,珊瑚一说话,众人目光嘟嘟嘟地落在榍石身上去。
榍石一哆嗦,菜茎就给掰断了,他嘟囔道:“伤的重,起码一个月。”
籽玉脸都要黑了,一个月?她家小姐要跟一个野男人同床共枕一个月?开什么玩笑?!
“绝对不可以!”籽玉、珊瑚齐声嚷道。
“一个月太长了,顶多十天。”顾青薇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径自去看锅子里煮的米粥,“榍石,你想想办法,咱们不能在外面久待。而且这人待久了,会出麻烦。”
榍石抿着嘴角,闷声“嗯”了下。
顾青薇也不再说什么,她脸色淡淡,没什么表情,乘了一碗粥端着进了屋子。床上的男人依旧闭着眼,但好在呼吸平稳,就像睡着了一样。
自从这个人到了这里,也只睁开过一次眼睛。他好像一直都昏昏沉沉,放在床边的吃食他自己从来不动,除非你一口一口喂给他。刚开始的时候,其他人伺候这男人吃饭,男人还会张张嘴,可是突然有一天,这野男人就不张嘴了,除非顾青薇亲自来喂……
野男人很重,顾青薇每次扶他起来都要费好大力气,可又不值当让旁人来帮忙,她就这么一直亲力亲为。
顾青薇一只手托着野男人的脖颈,一只手扶着他的肩膀,想要将他扶起来,只是往日还比较轻松的事情,今天做起来格外费力。顾青薇一个趔趄,直接趴在了野男人胸膛上。
顾青薇不觉叹了口气,轻手轻脚的想要爬起来。她一偏头,鼻尖擦过男人的耳朵,就看到野男人的□□稍稍卷起了边。
……顾青薇不动了,她盯着翘起的小边看了好久,轻轻吹了口气,小边一动也不动。她又伸手摸了摸,安耐下蠢蠢欲动的小心思,顾青薇食指在舌头尖上点了点,又将那个卷起的小边按平了……
好奇害死猫,她得坚持住。
“你醒了吗?听得见我说话吗?”顾青薇舀了一勺粥,轻轻吹凉了,递到野男人嘴唇上轻轻一点,然后就顺利喂了进去,“你在装睡吗?我知道你在装睡。你别装了,我跟你说说话,你睁开眼睛呗。”
野男人一动也不动。
“那我说你听着。”顾青薇清了清嗓子,道:“我不知道你是谁,也没兴趣知道你是谁。你只能在这里再住十天,十天之后不管你好没好,我都得离开这。当然,在我们离开后,你依旧可以住在这里,我相信你会活得很好。”
虽然不知道野男人的身份,但凭着他身上的玉佩,顾青薇就相信,这个人非贵即富。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就会有人赶来服侍他。
“等我们离开后,再数十天,我会到这里来拿金子,就是你说好给我的报酬。我有字据,你别想赖掉。”顾青薇又喂了他一口汤,“我们只有金钱来往,没有恩情可说。我不好奇你是谁,你也别探究我是谁,等到我拿到金子,咱们之间就两清,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满满的一肉粥都已经见底了,顾青薇收拾好东西一并出去。
顾青薇刚刚沐浴出来,身上还裹着一层水气,她一遛小跑就冲进了被窝。屋内没有地龙,只有一盆碳火,顾青薇连打了几个喷嚏。
旁边睡着一个野男人,虽然他睡觉很安静,从来不做什么奇怪的事,但终究有点别扭。顾青薇把被子拉了拉,只露出两只眼睛,虽然都睡了几天了,可还是不习惯……
顾青薇打了个哈欠,拖过枕边的大氅塞进被窝里,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就安心睡觉去了。
听到身边的呼吸逐渐均匀平缓,宋黎才终于睁开了眼睛。
第 9 章
宋黎看着顾青薇怀里的大氅,目光就沾染了笑意。他将被子拉下一些,露出顾青薇小巧的鼻子,生怕她憋着自己。宋黎微微侧过身子,打量着眼前的人儿。
顾青薇无疑是个绝美的女子,万千青丝用发带松散地束着,她脸似白玉,双颊微粉,一双眸清似水的眸子总是顾盼生姿,如今她闭着眼睛,睫毛根根分明,微微颤动,一下一下,似乎能挠到心窝里头去。
缘分总是如此奇妙:第一次相见,他在房梁上,偷看她洗澡;第二次相见,在槐树下,他去寻她;这一次,是在山林路边,她救了他。
今夜太过寒冷,顾青薇不适地动了动,贴近宋黎身边,双脚滑到宋黎被窝里,贴在他结实的大腿上。就像往日,宋黎照例攥住顾青薇的脚,拇指在她滑嫩的肌肤上轻轻摩挲,细腻的触感,简直让人爱不释手。宋黎喉头滚动,认命般仰躺下来,慢慢抚平自己躁动的心。
他们的缘分,还没完。且等着吧……
……
……
“小姐,小姐!”珊瑚慌慌张张跑过来,喘着气儿道:“抓到了,抓到了!官兵们抓的那个逃犯抓到了!”
“当真?!”顾青薇眉头一蹙,望了一眼床上的野男人,心中生疑。
“真的!那人是个贼,投了祁王的东西,所以才全城追捕的!”
“偷个东西?这东西得多贵,能悬赏二百两银子?”
“偷的是皇上的赏赐。”
“……”顾青薇默了默,她捏捏眉角,又深深望了一眼装死的野男人。如果逃犯被抓了,那这个是怎么回事?
朝廷之事波云诡谲,陛下年事已高,太子病故,如今储君未立,几位王爷暗自较劲,多方势力明争暗斗,已然是到了箭弩拔张的地步。
祁王是二皇子,有定国公为后盾,是储君的热门人选。要说他是被偷了东西,顾青薇更相信是有人去偷他的命。
顾青薇看着野男人的目光就更加微妙了──这人该不会是个刺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