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心里有千万个疑惑,想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现在她这个女儿主意奇大,她只得了丈夫的提醒,好好把人看着,切莫惹出大乱子便好。
一行命妇足足走了半个时辰,才终于进了内宫门,但这时候已经有上年级的老妇人喘气不及,差点昏倒。
早有所备的正康伯夫人忙拿着随身所带的金针、香药,上前帮忙急救。韩倾倾理所当然冲到第一位。
“她这是呼吸道过敏,来弄点儿盐水洗洗鼻腔,漱个口。再被一碗热甜食即可。”
“这个,按几个穴位即可。”
“哦,这个是美丽冻人,加衣服,没带衣服加手炉。”
韩倾倾一出手,开始没人相信,但有正康伯夫人家的小娘子做保,有些小娘子过来询问后解决了不适,口碑相传之下更多的人来求教,都一一得到了解决。
“妍娘,你这个女儿啊,现在可比你能耐,不仅能文能武,还懂医术了。”相识的大娘子纷纷过来与王语妍打招呼,恭维的客套话说得个个喜笑颜开。
“倾娘生得如此美貌,到底是哪个腌臜货乱嚼舌根,说咱们倾娘是个黑丑蛮的?!”
“对啊,这简直就是造谣,按照咱们的律例,这对郡主不敬,该拉出去打三十大板了。”
“可不是嘛!太可恶了。”
“倾娘这么好的姑娘,准是那眼红妒嫉的呗!”
命妇们全都绕在母女两身边说笑,王夫人和王姬雪这边可说是冷冷清清。
王夫人也难受,一直流鼻涕,呼吸还有些困难。王姬雪喝斥那小太监去请御医,小太监离开后,她想弄些吃的来,就没人答理她了。她现在身份虽贵重,却无法暴光,更传扬不得。
这时候,其他人都喝上了热汤水,还有热食上,王夫人却只能眼巴巴看着别人吸溜香喷喷的面条,空气里荡起香甜的酒糟味儿,还有上好的枸杞子香,肚子里的馋虫肆虐得更厉害。
王姬雪这下瞅到宫婢送吃食来,问也不问,劈手就夺过一盘子来,送到母亲面前。
王夫人也顾不得体面和教养了,忙端着喝了一口,暖意刚刚好顺势而下,辅满全身,舒服了。
第181章 自私冷刻2更
“贵妃娘娘驾到!”
随着太监一声通报,卢贵妃在一众宫人簇拥下款款登场。一身绯红色礼袍、头戴金翅冠,迤逦而来,尊贵华丽,瞬间夺走了在场所有命妇、贵女的风彩。
韩倾倾想:这位大概就是寻常古代女性眼里的——人生赢家了吧!
还听说,大朝会本该是宫中位份最高的女性,即是太后来主持。但太后以年事渐高,身体不胜劳累,从皇帝登基起,就没出席过了。
卢贵妃带着众命妇,从暂时休息的侧殿行去了正殿前的汉白玉广场。那里,男人们早已经排排站于……瑟瑟寒风中,天空飘起淅淅沥沥的雪沫,在深色的官袍、幞头覆上一层雪白。
韩倾倾打从心底里打了个哆嗦。
哎哎,这种大朝会真是参加了一次,就不想有第二次啊!难怪之前她好奇询问时,长辈们的表情都有些怪,哥哥们全都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她初时以为是男人们不喜欢规矩礼仪这一套,现在知道规矩是一回事儿,真香是——太TM冷了!
想想现代开全国人民大会,也是八点钟以后开始嘛,哪会搞得这黑漆麻公的三四点,简直要命。人民大会堂是有空调滴,这汉白玉广场只有北风和雪片子。
难怪,爷爷和外公都不来参加,老狐狸们现在还幸福地窝在炕上,跟周公下棋呢!
北风呼呼的吹呀,鼻水哗哗地流啊!
呜呜——呜呜——呜呜呜
这不是西北风声,是大家心底的哭嗷啊!
卟~~卟卟……
咦?这是什么声音?
韩倾倾悄悄在袖底里搓着小手,还偷偷攥住母亲的手一并搓搓热。却发现母亲袖中居然带着个手掌大的小碳炉,母亲满眼笑意。
小声说,“我及笄后第一次参加大朝会那会儿,你爹给我备上这些东西了。”
这些东西:除了暖手炉,什么毛巾围帽耳罩子等等暖心小物,不要太多。
韩倾倾差点泪目,嘀咕,“妈啊,不带这么显摆的。”
王语妍想笑,只能轻咳一声,“哟,就准你洲洲哥给你送马桶浴盆,不兴你爸送我个小手炉了。哼!”
天哪,瞧瞧这傲娇的老少女心。
韩倾倾迅速收回手,搓起了身上的鸡皮疙瘩。她不冷了,她现在只觉得酸透了。
卫四洲,你现在在干嘛?你知不知道你媳妇儿快要被你们那儿的西北风冻成人肉冰棍了呀?!
彼时,本该在西州主持重要军务的卫四洲,已经走在紫霄宫内的游廊中,一边撸袖子,一边问太监话儿,也没直接去太后寝殿中问安,让一众随行的小宫婢小太监都有些讶异。
但随行的那位老太监一见,顿时笑眯了眼儿,让小家伙们跟着人走了,自己则先回了殿中回禀。
再回来汉白玉广场。
咕~~~咕噜……噜噜
咦,这声音越来越明显了。
韩倾倾转头向后,她和母亲的位份极高,除了前面的卢贵妃,身边就只有齐国公府等几个妇人,小娘子仅她一个。声音明显是从后方传来的,距离她们的好像不太远。
她斜眼朝后瞥时,看到有妇人以手掩口鼻,个个露出难以铭状的表情。
有人打屁啊?!
别怪她敏感,实在是……某人年少时的那一遭肛肠病,在他们几只心里留下了不可抹灭的印象。每次碰到这种情况,她莫名地就很敏感。
原来,王夫人之前吃了东西,这会儿整个肠胃翻江倒海了,疼得她身子都弯下去半截,要不是场合不对,台上正进行到皇帝陛下的祈福流程,她早就地躺倒不醒人事了。
“娘,刚才东西是你自己吃的,你现在在这样儿……真是,丢人!”
王姬雪这刻薄寡情的话,听得王夫人心头一阵遽痛,已无力反驳,只能全力压着腹疼,忍到全身冷汗涔涔,脸色寸寸雪白,开始阵阵头昏,眼前的雪花变成了黑花,意识开始崩散。
台上长长的诰词,知乎者也,上古训言,诲涩难懂,听得人内心发苦,难耐又无力,只觉得耳边呼呼的风声,夹着漫天雪沫子,打在脸上有如刀割针刺,寸寸蚀骨。
王姬雪此时,只看着最前方的那道靓丽身影,一身华贵至极的衣饰,连宫中都见不到的高品级紫珍珠项琏,整个大魏仅见。韩六娘是郡主之尊,品级比她高了不只一两等,即算大朝会以庄重为主的朝服,韩倾倾这身衣饰,也是全场最大焦点了。
若是她能穿那么漂亮一身,站在最前排,那么高台上的那位就能一眼瞧见她,那是何等的尊荣……她暗暗咬唇,心底那点儿优越感,根本添不满此时此刻生出的如鸿沟般的等级差异。
该死的,凭什么啊?!若是当初王语妍认了她做干女儿,而今站在那前排位置的就是自己了。
“啊……王夫……”
一声低呼,在刚扬起时又被硬生生地压下去了。
王夫人当场昏厥,脸色已经青紫一片,倒下去时身体都僵硬了,呼吸几乎消失。
王姬雪一见,心头只升起一股厌恶,怎么连这会儿都撑不住,真是没用。她只想让太监赶紧把人抬下去,前方的男人堆里其实也有些老官员被太监悄悄扶了下去,也不奇怪。
但韩倾倾看到王夫人倒下,忙跟正康伯夫人说了一声,双双去探看情况。
王姬雪一见,借机发气,“这儿没你的事儿,韩六娘。”
韩倾倾心下震惊,“王姬雪,那是你的亲生母亲。”
王姬雪只道,“大朝会祈福关乎我大魏新一年的运势,你这般大惊小怪胡乱闹腾,坏了礼制,莫怪我没提醒你这可是要杀头的。”
韩倾倾真想尖叫:你丫的疯了吧?!救你亲娘,你居然说这种话,存心想大义灭亲你直说吧!
“精神病啊!”
她是正常人,不用跟这种病患叨叨。
韩倾倾绕开王姬雪,去帮正康伯夫人压穴位,一边查看王夫人的情况。
王姬雪心头过不去,偏要跟韩倾倾闹腾,不让她碰王夫人。
正康伯夫人一见,压低了声喝斥,“王姬雪,你娘要是死在大朝会上,就不怕皇帝治你们家一个破坏朝会的大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