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尾狐又美又飒(42)
纪婳婳兴奋地欢呼。
从戚城去雾蔼山还有一段路途,沈温良危在旦夕,
乘上马车,一路赶往雾蔼山。
山路崎岖,马车东晃西晃。
纪婳婳坐在角落,拽住君跻的胳膊,防止跌倒。
君跻脑袋侧向窗帘,马车摇晃间,车帘也跟着一抖一抖,隐约可见帘外的树木飞蹿而过,而天色也越来越暗。
“你是不是想念姬坤了,才三个时辰不见,就如隔三秋了。”
纪婳婳冲他眨眨眼,双手合十:“只要你帮我这回,我祝你们俩百年好合。”
马车轱辘撞到一块大石,车厢颠簸了一下,君跻伸手把纪婳婳扯进胸膛,让她坐在他的大腿上。
纪婳婳浑身不舒适,正要逃开。
君跻讥讽说:“不是使美人计么。”
纪婳婳无奈,只好乖乖坐稳。
她坐的时间越久,越是无所畏惧,还胆子极大的攀上君跻的脖颈,头歪在他脑袋上,呼呼大睡。
“……”
君跻掰开她的脑袋,瞪了她一眼:“你给我老实点。”
“你好舒服啊!”
她话语还带着浓浓的尾音,显然是困极了。
又不管不顾扒拉上他的胳膊,呼呼大睡。反正也不是她非要坐他大腿的,既然坐都坐了,也不介意再抱抱他,睡一觉。
君跻黑着脸,但也没阻止她。
眸光落在她的银镯上,越发忐忑。
雾蔼山有个玩意儿,能让他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姬婳。
他的手拂上她的脸颊,越发不可思议。
死而复生。
真的存在么。
☆☆☆
“小坤,小姨不能失去你,不能失去你。”
痛苦流涕的女人极其丑陋,头发凌乱,衣衫也因跟越溪打了一架而凌乱不堪。她已经三日没有洗漱,她扒拉在床沿边,嘶哑的嗓音如裂了的鼓,发出呜呜的声响。
下人们安静从屋外走过,不敢发出一点儿的声音,他们听着恐怖的女人叫声,胆战心惊。
“寻岚,你别这样。”
越溪端着托盘,一碗散发出浓烈臭味的药,另外一碗是白嫩的小米粥。他悲悯的看着床榻上毫无生机的人儿,眉头紧皱。
他把小米粥端给苏寻岚。
“吃点吧,吃饱了才有力气照顾小坤。”
“我不吃。”
苏寻岚袖子一挥,小米粥滚落在地,瓷片破碎,米粥被洒出。苏寻岚抱头蹲在地上,泪水滑落:“我该怎么向姐姐交代,我该怎么办。”
她扑到床边,握住少年的掌心。
他的十指很细很长,冰冷得吓人。
“小坤是不是很冷,小姨再给你拿一床被子。”
她跌跌撞撞走到柜子旁,连地上被她砸了的瓷碗也没发现,就这么踩了过去。她翻出一床被子,铺到姬坤身上,连同被子抱住病弱的少年。
泪水打在被上。
“小坤,你要坚持,你不要丢下小姨,小姨就剩下你一个亲人了。”
越溪走近,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脊,递上一碗黑漆漆的汤药:“给他喝下吧,喝完就会好起来的。”
“喝药喝药喝药……”
苏寻岚忽然疯了般把药砸到地上,她动作极快,越溪想拦却拦不住。他眉头微蹙,按住她肩膀,言语沉重:“我知道你心疼小坤,可你也不能这样。”
“寻岚,振作点,他还没死。”
苏寻岚忽然大笑:“他这样跟死有区别吗?”
她挣扎出越溪的手,反手按住他的肩膀,逼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句句紧逼:“他跟死有区别吗?”
越溪眼神闪烁。
苏寻岚望向床榻的姬坤,又哭又笑。
这是保命的药,可也仅仅保命。
喝下去能让他像活死人一样,保住一条命。
“姐姐,我对不起你。”
她膝盖跪下,扎到破裂的瓷片上,猩红的血液混着粘稠的小米粥染红了一大片。
“起来。”越溪用力拖她起身,强迫她坐到一张木椅上,也顾不得男女大防,给她查看伤口。
破裂的小瓷片插在她膝盖的一层皮肉上,血肉模糊。
越溪转头大喊:“快叫大夫来。”
姬坤常年病弱,姬家养了几个大夫,丫鬟们听到喊叫,匆匆跑去。
苏寻岚毫无焦距的眸子忽然看见屋外站了一缕白,眸光一凛。
越溪挥手:“你回去吧。”
君跻白皙的脸有几道鞭伤,已经结了枷,但因为没有经过处理,变得狰狞。他淡漠的视线落在苏寻岚身上,步子往后挪了挪。
他不是怕她,只是不想吵到姬坤了。
“站住。”尖锐刺耳的嗓音透着破裂。
女人不顾膝盖的伤跌跌撞撞跑来,她比君跻高半个头,按住他的肩膀俯视着他。那双看他的眼眸除了浓郁的厌恶还有一层希翼。
她渴望地舔了舔唇角,拼命摇晃他的肩膀。
“你愿意的对吧。”
“你肯定是愿意的。”
“小坤是为了救了你才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不成。”
越溪再一次挡在苏寻岚面前,悲痛的瞳孔全是不满:“我知道你心疼小坤,可那是禁术,不可滥用。”
“越溪。”
苏寻岚的嗓音一下子提高了许多,她哭着捶打越溪的肩膀,像个柔弱的普通女孩,哽咽道:“我知道你是个正人君子,你心怀天下,你想救每一个陷入泥泞的人。你救半妖,你救难民,那你为什么不能救救我。”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的泪水如洪水,已经冲毁了堤坝,她跪伏在地上,膝盖的疼痛比不上失去姐姐的孩子们,她抛弃了昔日的高贵和尊严,如一个被上天抛弃的女人,苦苦在泥泞中挣扎。
“小坤如果死了,我也活不下去了。”
“越溪,你心怀苍生,你想救天下人,你为什么不能救救我。”
她慢慢抬起眼睛,仰视昔日最厌恶的半妖,瞳孔里那道将灭不灭的火焰在跳动。
她小心翼翼地摸少年的衣袖,那里有几朵小雪花。
君跻往后退了一步,拒绝了她的触碰。
苏寻岚浑身一凛,如坠落谷底,散发出浓郁的死气。
一股毁天灭地的恨意从胸口迸溅出来。
她姐姐是被妖害死的,姐夫也跟妖同归于尽,外甥女的死跟半妖有关,如果不是他的话。
她的外甥就不会……
她双拳紧握,胸口的怒火从火星子滚成大火球,瞳孔越发犀利冰冷。
却不料,他说:“我愿意。”
少年嗓音清脆明亮,像一道光点燃了苏寻岚的生命。
胸腔的怒火骤然消散,她看着少年的脸,他的眸子望向屋中,秋水潋滟,温情四溢。
人的一生无论是大风大浪,还是平安到岸,终究会有划上终点的一日。
人的命运从出生起便注定了,却有人不信命。
妄想活得更加久远。
紫荆院的小黑屋布满符纸,奇怪古老的卦纹十分诡异。
弧形大圆上躺了两个面色苍白的少年,皆紧紧闭上眼眸。
延长生命,逆天而行。
把一人的寿命强行赋予另外一人。
成或者不成,皆是命运。
躺了三月的姬坤从床榻上坐起,大丫鬟惊喜得大叫起来,甚至顾不得尊卑礼仪,匆匆跑出房门。
“苏小姐,越溪先生,少爷醒了。”
“少爷醒来了。”
“少爷终于醒了。”
清冷的院子瞬间变得吵闹起来,苏寻岚踏步而来,把姬坤搂在怀里。女人下巴尖锐,脸颊消瘦,眼底乌青,喜极而泣。
“小姨。”姬坤环抱起她,愣愣看着自己的手心出神。
他的身体似乎发生了变化,但好像又什么都没有变过。
除了眉心那颗殷红的朱砂脱落了。
他继任姬家家主,被不屑他的少年挑衅,把他按在地上暴打一顿,打得他鼻青脸肿。
他的力量变大了。
他在庭院与姬家弟子对练,弟子欲偷袭,他雷厉风行射出两支金色箭羽,把弟子弄懵了。
他的速度变快了。
他十二岁要外出历练,临走前来了一趟姐姐住的琉璃阁。身穿白衣的君跻缓缓转身,胸口上有一朵耀眼的泼墨牡丹。
他手里拿着扫帚,正在庭院清扫枫叶。
姬坤微微颔首,跨进房间。贡台上,一对金环散发出亮光,他笑着说:“姐姐,我也要外出历练了。”
他走出房间,掩上房门,阳光透过斑驳的枫叶落在少年身上,给他身上的白袍染上一层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