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慢早上晨跑,他也跟在她身后,从锦府到她住的小区,几乎横跨了大半个津城,却每天准时出现在她家楼下;
他们公司年中总结,他也过来凑热闹,坐在嘉宾席却没有认真听,但被邀请上台讲话时,仍能洋洋洒洒说一大通行业趋势。
大多数时候,徐慢都能装作视若不见,因为他从来没有主动和她说话,也没有打扰她,他只是出现在她旁边,像个隐形人一样。
她不知道江廷想做什么,却也任由他这样,她就想看看江廷究竟能坚持多久。
就这样,两个月过去了。
七月初,公司连放了一周的假,徐慢回了一趟老家。
她已经好几年没有回家,她想回去看看。
第二天,当她穿着睡衣从破旧的泥砖屋里醒来,她正对着镜子刷牙,忽然听到有人在敲门,她以为是邻居家的小孩恶作剧,正想打开门骂一通。
然后,她就看到了江廷站在门口,旁边还站着徐慢她妈。
第64章 . 正版首发 正版首发……
江廷不是第一次来町县谡犁村, 可却是第一次来到徐慢的家。
她一个人的家。
在徐慢消失的那一年,他曾来过这个南方的小镇,可是他所拿到的地址并不是徐慢的住所, 而是徐慢亲生父亲的家, 而徐慢平常并不和他们一起住。
而七月初的这个早晨, 驱车将近四个小时后, 他再次来到了町县谡犁村。
昨夜下过雨,一路的泥泞,车身都沾上了泥点子,再加上路边横生的枝桠划破了车身的油漆, 看上去颇有些狼狈。
比起上次来时, 村口多了间便利店, 本就不宽敞的路面愈加狭窄,车再也开不进去,江廷的卡宴只好停在村口的便利店旁, 引来过路村民的侧目。
江廷下车到便利店里买了包烟,顺口问了句徐慢的住处。
他并不想打扰徐慢,他只想在附近找个地方落脚,哪怕是在远处看见她和村落里的小孩玩闹也行,他只想在这呆上一天就离开。
他也觉得自己的行为矫情透顶,毫无意义, 可他还是想这么做。
这些天他习惯每天都能看见徐慢的身影, 在早餐店, 在她居住的小区,在她下班回家的路上,他不主动和她搭话,徐慢也从来没有理会自己, 可他却觉得他和徐慢的距离没那么远了。
当然,也可能是他的错觉。
买了烟,江廷向便利店老板询问住处,可对方拍着脑袋支支吾吾了半天没想起来,他正想离开,忽然那便利店老板嚎了一嗓子,把路过的一位妇人喊住了。
他走出店面,扯着嗓子向妇人招手:“哎,巧了不是,椿梅,这人找你闺女的,给人带个路吧。”
江廷一阵错愕。
彼时,严椿梅手里还提着一桶油,许是太沉了,半边身子往下坠,闻声向这边走了过来,一边上下打量着江廷。
“你……找我们家慢慢?”
江廷突然紧张了起来,喉结滚了滚,不自觉站直了腰:“是的,阿姨。”在介绍自己时,他顿了顿,“我是徐慢公司的同事,刚好路过在附近走走。”
严椿梅哦了声,瞥了几眼旁边的车,饶是她再不懂,也该知道那瓦光锃亮的车值不少钱。
严椿梅看这阵仗以为是公司有什么急事要处理,于是也不敢怠慢,连忙说:“那小伙子我带你过去吧,我刚巧要把这桶油给她捎过去。”
江廷一时愣住,这个场面超出了他的预料,他推脱说自己只是在附近走走,不是要去拜访徐慢。
可是,严椿梅显然误解了他的意思:“不麻烦的,就几步路很快就到了,我们这小地方没啥好玩的,待会喊慢慢带你去镇上转转吧。”
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江廷也无法再辩解什么,只好顺从地点了点头。
他已经能预想到待会徐慢见到他时的表情,一定是带着厌恶的,不耐烦的。
去的路上,严椿梅走在前面,江廷帮她提过手里那桶油,她连连道谢,笑着说我们家慢慢就是命好,去哪都能遇到好人,同事个个都长得那么俊,老实又懂事。
江廷捕捉到了话里的重点:“还有谁也来过吗?”
“哦,还有个叫小沈的,来过家里一回,这两年逢年过节都给我们家里寄东西,上回还寄了个按摩椅过来,还真是挺不好意思的。”
“……”
江廷脸色渐冷,不再说话了。
徐慢住的地方离村口并不远,不到十分钟就到了。
当江廷站在那个破旧的泥砖房前,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手心竟然紧张得出了汗。
他害怕看到徐慢嫌恶的目光。
严椿梅敲了会门都没人应,笑着和他解释:“估计是昨天回来太累了,还没睡醒。”又看了眼他手里提着的那桶油,劝说道,“这油要不你放地上吧,提了那么久手都酸了吧。”
江廷摇头:“不要紧的。”
“哎唷,还有你这裤脚都是泥,都弄脏了,这可咋办?”
“没事的。”
江廷话音刚落,下一秒,门就打开了。
徐慢身上还穿着睡衣,手里拿着把牙刷,头发显然是醒来还没梳理过有些凌乱。
本就紧皱的眉头在看到江廷时皱得更深了,审视的目光在他脸上停顿了几秒,还没说话,就被严椿梅抢了先:“慢慢,你公司同事来看你啦,你抓紧时间收拾收拾,去洗把脸,再把衣服换一身。”
徐慢嘴边还有牙刷的泡沫,她伸手抹干净,问:“你们怎么遇到的?”
“他跟老赵问路,我刚好经过就带人过来了,你先别说那么多,赶紧换身衣服,快去。”
说着,徐慢被严椿梅强行推进卫生间里洗漱换衣,关上木门,她仍能听到外面传来的声响,听得一清二楚。
“对了,小伙子,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呢?”
“嗯……”江廷顿了顿,“阿姨,你叫我小江就行。”
“小江,你是津城本地人吧?”
“嗯。”
“那肯定有房了吧,听慢慢说你们那房价老贵的嘞,好几万一平,那房地产开发商黑心得很。”
徐慢在卫生间里笑出了声,差点被水呛到。
被骂到的江廷果然隔了一阵才开口:“嗯,是挺黑心的。”
“小江,你在单位主要是做什么的呀,我听慢慢说你们公司老是要加班来着?”
“什么都做,偶尔也要加班。”
严椿梅叹了叹气:“那看来还是当个公务员比较妥当,小江你有没有想过去考个公务员——”
就是在这个时候,徐慢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一眼就看到江廷坐在客厅那个破旧的沙发上,沙发太矮,前面还有个茶几,他的腿都无法完全舒展,坐得很局促。
他那一身笔挺的西装和这沙发形成鲜明的对比,室内光线很暗,空气里还泛着霉味,处处都与他身上的气质格格不入。
徐慢想,这个地方不适合他,他也不适合自己。
徐慢一出来,严椿梅也不再多说了,她知道徐慢不喜欢自己操心她的那些事情。可眼看着徐慢一直没有动静,严椿梅也着急,她虽然不是个尽职的妈妈,可也想看见她有个自己的家。
“这么快洗完脸啦?”
“嗯。”
徐慢把茶几上那桶油搬到厨房,严椿梅和江廷说了几句,便也跟着走进去,打开煤气炉煮了两碗面,她正要端出去,徐慢就按住了她的手:“妈,你先回去吧,我来弄就行。”
“行,那妈先回去了,你同事那么老远跑过来,你别怠慢人家啊。”
“嗯,我知道了。”
严椿梅又啰嗦了好一阵才离开,临走时还邀请江廷待会到家里去吃饭。江廷看了眼徐慢的表情不敢应下,只笑了笑。
严椿梅走后,气氛变得有些凝重与压抑。
徐慢只端了一碗面到客厅,坐在沙发上自顾自地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刷着微博上的新闻,偶尔又切回微信,在工作群回了几句语音消息。
江廷就坐在一旁,也没说话。
外面蝉声渐噪,阳光透过片瓦漏进屋里,他仰头看了看,想着要是下雨天怎么办,屋内会不会漏雨,低头一看,果然地面上还有些泥泞,大概是昨夜的雨渗了进来。
徐慢一直在低头吃面,面条快见底时,忽而听见手机拍照的声响,她警觉地扭过头,发现江廷不是在拍自己,而是在拍门外那棵古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