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妆(95)

果然这一个个的就没个好东西。

他斜着眼睛瞟着徐玠,似笑而又非笑。

徐玠于是更加“尴尬”,抓了抓后脑勺,飞快将钗子收了起来,又强行解释了一句:“那什么……我这儿正叫人找失主呢,等找着了就把东西还给人家,到底这东西值俩钱,公公说是吧?”

话至末尾,面上的笑竟带着几分讨好。

李进忠这回连话也不说了,只点了点头,神情间有着若有若无的冷淡。

徐玠心底一松。

完事儿了,接下来才是正题。

“还是先卜卦吧。”他道,摊开手掌,掌中躺着三枚古钱。

嗯,变成三枚了。

前几日他与几个朋友去阳山搂兔子,在清虚观借了个地方烤兔肉吃,一个姓章的小道士告诉他说,两个钱是卜不出数来的,得三枚铜钱才成。

必须三枚。

徐玠于是知道,他亲爹果真是个草包。

他自己当然也没好到哪儿去。

所幸他从不曾当着陛下的面卜卦,否则就真要闹出笑话来了。

改日定要再去一趟清虚观,向那小章道士好生道个谢。

心下如此想着,徐玠依着小章道士所说,将铜钱抛了几次,复又袖了,随后蹙眉作沉思状,复又闭起双眸,胡乱掐动着手指。

李进忠亦抛开心思,专注地看着他。

数息之后,徐玠便张开了眼睛,少年俊美的脸上添了一抹难色,抬眸往四处看了看,忽举袖一指向西北方向,问道:“李公公,那是何处?”

李进忠顺势望去,面色陡然一变。

徐玠指的,竟是乾清宫与坤宁宫的方向!

哟,这是卜到帝后夫妇头上去了?

“怎么了?那个方向有什么事儿?”他反问道,并未直接回答徐玠。

徐玠拧着眉头道:“那地方儿有血光。”

李进忠怔了怔,旋即倒吸了一口冷气。

我的个天爷爷,这还真是帝后夫妇要出大事啊,这可耽搁不得,得马上禀报过去。

“不过么……”徐玠忽然又开了口,神情微带迟疑。

李进忠被他这一声拉回神,喉头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心也吊到了嗓子眼儿,生恐听见什么不好的消息。

“不过这血光极弱,此人命格亦不显,应劫者乃是普通宫人,而非皇城诸位贵人。”徐玠用一种大喘气的口吻接下了余言。

李进忠险些没被他闪个跟头。

就这么会儿功夫,他这心忽悠着上去下来的,都快吓死了。

这人也真是,非把一句话掐成两截,吓人玩儿呢么?

“李公公见谅,卦虽卜出来了,也要观天时地气才能准确。”似是猜出他所思,徐玠适时说道,两手背在身后,很有几分得道高人的风采。

李进忠倒也未多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犹自不放心,又问:“就只有这些么?能细说说不?”

就这么笼统一说,他回话都不好回。

徐玠沉吟片刻,说道:“据我看来,这血光中还掺着一丝极淡的紫气,推断此人该当是陛下身边的人,比如近身服侍的小太监、小宫女之流,再一个么……”

他拉长了声音,面色越发凝重,数息后,方才续道:“……再一个,这人的身上尚有两分气运,却是与那紫气融为一体的,也就是说,此人若得不死,于陛下乃至于陛下身边的人皆只好不坏。只是,此卦有变,且变数极大,这人的生死……很不好说哇。”

徐玠眉头紧蹙,面色冷峻,那种不容人置疑的语气,有种说不出地威严。

李进忠一时为他气势所夺,不由自主便躬下了腰,心下却暗自盘算开了。

徐五爷的卦准不准,他一个奴才,自不敢胡乱评断,只这话说到了陛下身上,且还与陛下运道相关,却是须得立刻禀明太后娘娘了。

“这样吧,等一时还请李公公带我去个有笔墨之处,我细细具一条陈,劳公公交予太后娘娘过目,至于该如何处置,太后娘娘想是自有主张。”徐玠一脸诚恳地道。

少年面容昳丽,朗然洁净,似是方才的威严并不存在,此刻瞧来,正是翩翩清贵士、浊世佳公子。

李进忠觉出强烈的怪异之感,一时竟未答言。

说起来,这徐五年如今也才十五吧,怎么完全不像个毛头小子?有时候李进忠会觉着,徐玠的某些神情、语气与动作,像极了那些老而不死的滑头老贼。

第124章 作罢

此念一生,李进忠不觉失笑。

罢了,他这儿胡思乱想什么呢?人家可是皇室宗亲,说不得这就是人家的天赋异禀呢。

“五爷这主意好。”他躬腰语道,却并不曾察觉,他对徐玠的态度已比先前恭敬了许多。

“李公公说哪里的话,此乃我当做的,倒是要有劳您跑腿。”徐玠含笑说道,上前虚扶了李进忠一把,衣袖相触的瞬间,一个锦囊便塞进了对方手中。

李进忠的腰于是躬得更深了。

嗯,果然不愧为徐五爷,事儿办得就是漂亮,比他爹可晓事多了。

一路去得东华门,李进忠讨来笔墨,徐玠细细写满了一页尺幅,交由李进忠袖着,方才辞去。

李进忠不敢耽搁,匆匆赶回了仁寿宫。

太后娘娘,见他回来了,便命他进前说话。

因四下再无旁人,李进忠便也未作隐瞒,先将条陈呈上,复又将方才之事备细说了,尤其那金钗落地前后诸事,包括徐玠的神情,皆说得格外仔细。

待他语罢,太后娘娘便蹙起了眉,良久后,方缓声道:“这般看来,这孩子原来也不大合适。”

她似是有些失望,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李进忠没敢接茬。

李太后也并非要问他的意思,出了会儿神,面色便渐渐淡了下去:“这小子倒也精明,想必早有了主意,若强按着他的头,反委屈了我的乖乖娇儿。”

李进忠这下连脑袋都不敢抬了。

开玩笑,太后娘娘这是想给她娘家亲眷找臂膀呢,这话说到头儿,便能扯上外戚,这岂是他一个老太监能置喙的。

还是老老实实比较适合他。

见李进忠几乎把头埋进胸口,恨不能整个身子都埋进去,李太后不免好笑,佯怒道:“合着就哀家这儿一个人瞎忙活,你连句话都不肯给是吧?”

李进忠便拿袖子擦了擦额角,一脸地苦笑:“娘娘就别为难老奴了,老奴还想多活上几十年侍奉您老人家呢。”

不露痕迹地便将一记马屁奉上,拍得李太后甚是舒坦。

这话说得多好听,比那“寿比南山不老松”可顺溜多了。

只再一转念,她又微觉不虞,蹙眉道:“这小子花花心思倒多,方才在哀家面前倒装老实。”

忆及此前孙月娇含羞带怯的神情,李太后又生出一丝厌烦。

她原也不过想拉孙家一把,只如今看来,一则孙月娇小门小户的,实在拿不出手,二来,她那堂姐的心也未免太大了些,从前就是个心高气傲的,如今临到老来,脾性竟是更胜。

再一想,李太后便又有些灰心。

她也真是老糊涂了,倒弄起这些是非来,没的给自己亲儿子招事儿,万一建昭帝不高兴,又不好明着拒绝,不是为难他么?

“罢了,罢了,哀家也就剩下你们这几个了,怎么着也得留着不是?”她叹了口气,慢慢摇了摇头。

也不知是不舍旧仆,还是要打消此前的念想。

李进忠闻言,再度擦了把额头冷汗。

太后娘娘便又展颜一笑:“此事再也休提,咱们还是说那条陈之事吧,你再与我细说说。”

李进忠终是松了口气。

有了这句话,此事便算揭过了,太后娘娘往后应是不会再提。

于是,他便也打起精神,与太后娘娘商议起来。

从这一日起,徐玠便再也没见过那位孙姑娘,李太后也不怎么请他去仁寿宫做客了,此皆后话,在此不表。

却说离宫之后,徐玠便坐上了自家马车,先去南安里雇了匹青骡,又将元贞、利亨两名小厮唤至近前,笑着吩咐:“爷我要去办点儿事,给你们两个时辰的假,你们先家去歇着,爷办完了事自会去找你们的。”

元贞、利亨便是不久前他向东平郡王讨来的金家的两个小子,原先就叫金大、金二,徐玠嫌太土气,便照着六十四卦给改了名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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