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继长孙+番外(73)
拉车的汉子道:“老人家, 我们也是听命行事,银子给了别的我们可不管。”他们东西一放就走,后脚又来一车送白菜萝卜的, 还附送一些油盐酱醋, 还包括蜡烛灯油。
一早上下来,就如同开杂货铺,院子里挤的满满登登,只有想不到没有买不到。
孟从文待在中间,宛如看守自己宝物的困龙, 脑袋一点一点也强撑精神。
曾湖庭手里还捏着一卷油纸,他虽然会熬浆糊, 但是懒得等,店家直接送了一盆。他进门后先泼水打湿旧纸,等下一擦就掉好换新的。
“喂,你买这么多东西干嘛?”孟从文蹦起来, 总算逮到始作俑者,能问个明白。
“这不是,东市的炭火白菜都打折, 买的多省的多。”他装傻回答,“我家买的更多。”
这倒是实话,冬天炭火和冬储菜是最大的刚需,买这么点还未必能过冬。
“是炭火少了?我瞧着也不够用,两车才两百来斤,烧一个冬天怕是不够。还有冬储菜不够?光吃萝卜白菜是单调了点,我在买一百斤黄豆和花生,磨豆腐还是做豆腐都可以。还有别的吗?”
“来点酒......不对,我问你买这些干嘛?”孟从文习惯回答,然后猛的惊醒。
“度数高的酒不太好,来点低度数的果酒或者米酒,五十斤?”曾湖庭刷刷记下,“还有工匠,打个炕该没问题?赶工十来日就晾干了?”
“这里是我家,你为什么管这么宽?”
“当然因为您是前辈,我来送温暖。”曾湖庭好脾气的笑了笑,“哟,该换窗户纸了。您来帮手扶扶凳子。”艺高胆大也需要注意安全措施。
这院子的五间屋子窗纸都破了,更换工程浩大,他换完一扇后,突然停手放下东西出去。
“总算走了。”孟从文看着人离去的背影,喃喃。
“什么走了?”曾湖庭再次神出鬼没钻出来,同时身后跟着两个年轻汉子,他指挥汉子去换窗纸,同时把所有的东西一一归置好。刚才看起来古老腐朽的院子恍然一新,整整齐齐,枯枝败叶都被清理干净,蜘蛛网和灰尘被一网打尽。
曾湖庭给帮工接了工钱,他们笑眯眯离开,表示下次还可以找他们。曾湖庭点头,以后还找。
“喂,我先说好,是你自愿修整院子的,可不是我逼你的。”被晾半天已经没脾气的孟从文举起右手道:“看看我这只手,手筋扭过已经不能写字。我不管你是从哪里听说我的,现在的我没有一点价值,没法做你先生。”他举起的右手,在手腕处攀附着一道扭曲的疤痕,有一巴掌宽,可见受伤有多重。
“那我就更不能走了。”终于谈到正事,曾湖庭取出那封牛皮纸的书信,恭恭敬敬递上去。
“罢了,我就看看。依你这性子,我不看你肯定不愿走。”孟从文拆开信件,里面厚厚的,居然有两封。
孟从文先看厚的那封,封面上的从文兄亲启十分眼熟,他瞥一眼,果然是个熟人,也难怪这少年有胆子缠着不放呢,换成别人早就走人。
原来他是有底气。
不过呢,他跟曾丰年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他不会以为凭着这点微末交情,就会收入门下吧?孟从文从鼻子里喷出一声。
他一目十行的快速看完曾丰年的信件,不动声色的拆开另一封,封皮白色,没有落款。但是那熟悉的笔迹和语调让孟从文突然站起,“你这信是从哪里来的?”
“快说!”
“啊?这是父亲托我一并带过来的,我起初并不知道有两封信,”曾湖庭示意脚边的火盆,“父亲让我在您看完信后,一定要您烧毁。”所以他连炭盆都挪了过来。
孟从文失落坐下,再次一目十行看完信,神色由悲到喜不断变换,最后含泪把信件烧毁。
曾湖庭好奇,这信里写了什么?能让顽固老头子这么动容?他不方便开口去问,只能把疑问藏在心中。
烧掉信件后,孟从文的眼神完全变了,“小子,我看你还读过两天书,可别跟不上我的进度啊。”他教出来的学生可是很厉害的,不够格的学生他就不会放出去。
“学生必将竭尽全力,不负先生厚望。”不为了会试,他也不会千里跋涉来吃苦。
不过,孟老先生真有十分本事,他虽然说自己右手写不动,可众多书籍文字全部存放在他脑子里,只要一问,比搜索引擎还快就能找出出处。
开始他不习惯这种行事风格,很是吃了点苦头,只要没有立刻响应,就是遭到孟先生的语音攻击,外加各种嘲讽。
在学习模式中的曾湖庭开不了嘲讽模式,只能含恨忍下。他安慰自己,喷着喷着就习惯。
不过他心心念念的炕还是很快修好,他们学习的地点转移到内室。只要炕烧起来。整间屋子都是暖和的。孟从文舒服的靠着,督促曾湖庭写策论。
“可是这笔太难用了...”曾湖庭举起手里的毛笔,都快写秃了,蘸一点墨水就滴墨。
“难用就对了,我找了许久才找到。”孟从文撕开刚煨好的芋头,“会试都是统一发纸笔,你以为每次都换新的吗?”他嗤笑一声,含糊说,“全是往年的旧笔,用到不能用才换。”早点更换,不要钱吗?
曾湖庭沉默,这种事从县试就开始了,虽然考生们交了笔墨费,分到的还是坏笔,中间银子去哪儿?难为外人道。
他只能振奋精神再次提笔,按照要求写策论,而孟从文悠哉的吃着芋头,批评他的手法。
“这里浅了,写到此处,考官极其期待你针砭时弊激昂愤慨,抛出你的观点也容易让人接受。”
“这里重了,说教意味太浓,容易让人反感,观点凝练在最后。”
曾湖庭一一改正,现在在看,只觉得一篇文的确有轻有重,该说的东西都说了,篇幅还简短,比他之前的长篇大论更出色。
曾湖庭刚要想到什么,孟从文突然说,“嘿,曾家小儿运气真不错,他平时在家也这么享受吗?小酒喝着,小炕靠着,还有小儿训着出气。”
“......”
“您这么说,可让我没法应答,那是我父亲,父辱子死,可您也是先生算半个父亲,我要不要自己跟自己打一架?”曾湖庭放下笔辩驳道。
“嘿嘿,那我可想看打架,来一个试试?”孟从文立刻回答,他就想看人下不来台。
曾湖庭即刻伸出左右手,互相划拳,有来有去,最后是右手赢了。
“就让父亲占个便宜,他是右,您是左,最后是右赢了。”他亮出两只手,“您觉得呢?”
抛出的问题被解答,孟从文仰倒,“无趣,无趣啊。”不一会儿就鼾声大作,似乎睡着了。
曾湖庭自觉起身,推开半个窗户免得二氧化碳中毒,又把炕下的炭火拨小。梦中人不知冷热,很容易热过头,他又在床边放一壶温水,这才慢慢离开。
他走后,室内恢复寂静。孟从文翻身起来,看着屋外的寒风,此刻他倒是有些羡慕曾丰年,原来有子在膝下是这种感觉吗?
不过,他抖了抖,所有孩子都是随机分配的,谁晓得哪个好哪个不好?碰到不孝子全家操心,还要带累家族。为了避免这种风险,他还是不要孩子的好。
曾湖庭赶在狂风肆虐前回了跟陶兴共居的院子,路上跟邻居考生互相点头示意。
刚刚好,陶兴探出头来,瞧见天色高兴的说,“今天不用外出,真棒。”
“不能外出是好事吗?”他放下自己的作业,烤着火盆,听着陶兴诉苦,“会馆的商人太缠人了,我不过想打听哪个先生好,被他们带着天天去酒会,不去还不行。”又是同乡不能直言,他愁的头大推脱不了。
装病没空的理由用了几次就不好用。
“那我来做这个恶人。”曾湖庭拈起炭盆的芋头,他早想吃,“考试重要还是酒会重要?”听不懂婉拒之言的人,不是真不懂,而是装下去对他们有好处。
“不行,这是我自己的事。”陶兴断然拒绝,都是同乡,考中就罢了,不中以后还有倚重会馆的地方,会馆也是笃定这个,才敢不断骚扰。
“早下这个决心就好了。”吃完芋头净手后,他打开今日的功课,细细研读,对比改和没改的版本。他自己的文章,便是先思考好整篇的立意,捋顺思路后一气呵成落笔,如果有思路闪光的地方就格外加重些,总体来说还是全凭文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