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家王爷和凤栖一样,都是极端骄傲自负之人,就算死,也绝不可能朝对方低头,更别说是求饶这种只有懦夫才会有的举动。
换做是凤栖,身临险境时,大概也只有他保护手下的份,他身边的人若是为了他朝对手求饶,只怕比杀了他更会让他无法原谅。
换做他家王爷,也是一样的。
所以,不管以后王爷和凤栖之间,大周和凤苍之间会迎来怎样的局面,都不是他能干涉的。
青华温润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中,凤栖才漫不经心地转头,看着跪在眼前的凤予澈,眸光淡漠无绪,“谁让你来的?”
语气淡冷,听不出喜怒。
凤予澈低头,“没人。”
“自己偷溜出来的?”
凤予澈脸色微变,抿了抿唇,“是。”
“胆子见长。”凤栖眉头轻蹙,“学了这么久,规矩都学哪儿去了?”
凤予澈低着头不说话。
凤栖看着他须臾,倒是没再为难他,“皇伯父知道你来这里?”
“……不知。”凤予澈低声道,“主上离开的这段时日,属下一直待在卫阁训练,未曾回过王府。”
“待在卫阁,还敢不声不响地就擅自离开?”凤栖冷笑,“朕看这些日子,你的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属下知罪。”
知罪?
凤栖注视着他规规矩矩请罪的姿态,沉默了须臾,语气略微缓和了些,“担心朕?”
连卫阁铁血无情的规矩都顾不上了,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来到大周,且一来就直奔墨王府,除了这个解释,凤栖不知道还能有什么理由让他做出这么愚蠢的举动。
凤予澈沉默地低头,不说话。
说担心,似乎有点矫情邀功的意味,但是心里,却的的确确是在担心,否则他也不会枉顾规矩,做下这番冲动的事情——眼前这个人,不但是他的主上,也是他的皇兄。
他们之间,是嫡亲的堂兄弟。
凤予澈自己也不明白,在得知他可能出了事情之后,心里那般惶恐和不安的焦虑是因为什么,他只是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来让自己心安。
其实说起来,虽然他们是堂兄弟,可一直以来,凤栖对他的态度压根算不得多宽容温和,至少跟以前凤青舒伪装出来的好兄长形象比起来,实在是相差太远。凤栖对他是严厉的,是无情的,犯了错绝不会手软。
然而,凤予澈已经不是个懵懂无知的孩子了。
他知道自己在叫出一声“主上”之后,同时也已经交付出了自己的忠诚,而凤栖对他的严苛是因为什么,虽然他们一个从来不问,一个从来不说,却也不代表凤予澈心里不明白。
所以对于凤栖,凤予澈不知道自己从何时起,已经真心地把他视作了自己的主上,心里深处,也从来不曾忘记过,他是自己的兄长。
“起来吧。”凤栖站起身,语气虽淡却不冷,甚至还隐隐温和了几分,“既然已经来了,就留下吧,刚好朕一个人待得有些无聊了,你来了还能陪朕说说话,打发一下时间。”
说完,径自转身,往屋里走去,同时吩咐道:“麻烦去厨房拿些食物过来。”
这句话,当然是对着隐身在暗处的那些影卫吩咐的。
凤予澈不发一语,沉默地跟着凤栖进了屋子。
与此同时,一阵急促的破风声,倏然打破了王府两天的沉寂,一个人影以电光火石般的速度飞奔到书房外,跪在书房门外,禀报的声音带着些许急切,“启禀主人,皇上醒来之后吐血不止,太医们束手无策,还请王爷想想办法!”
第726章 解毒之法3
对于王府中的动静,凤栖充耳未闻,淡淡命令凤予澈自己去后池沐浴梳洗。
“赶了这么远的路,也辛苦了,先去洗了一身风尘。”凤栖淡淡说完,便递给了他一套衣服,“朕让人买来,还没穿过的。”
凤予澈神情略僵,看着手里的衣服,沉默了片刻,道:“暗卫不能穿白色。”
手里一套月白色锦衣,分明是凤栖自己经常穿的色泽。
凤栖没说话,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
凤予澈瞬间脊背一抽,再也吐不出一个字,乖乖地抱着一套衣服去沐浴了。
走到案前坐下,凤栖随手拿过一张宣纸铺开在案上,然后拿起案上狼毫,蘸了墨,在宣纸上写下峻拔有力的几行字。
因为宫里突如其来的状况,姬墨修终于走出了书房,离开了王府,进宫去了。
凤栖抬眼看着门外,冬日寒冷萧索,虽然这几日没有下雪,却因此让气氛看起来更单调冷清了些,毫无冬日融融的感觉。
时值年节,本该是最热闹的时候,然而今年不管是凤苍还是大周,只怕宫里上上下下,都没人有心思过好这个年节了。
凤予澈沐浴出来的时候,身上的一袭黑衣已经换成了白锦服,宽肩窄腰,身段修长,腰间一条锦缎白玉般的腰带勾勒出青年劲瘦的腰,显得格外丰神俊朗,俨然一个风度翩翩的贵族公子。
站在凤栖面前,他的面上闪过些许局促,却力持镇定地垂着眼,保持着恭谨的姿态。
“先吃饭吧。”凤栖漫不经心地吩咐,“把肚子填饱了,朕还有话问你。”
凤予澈微愣,随即才后知后觉地闻到了一阵阵菜肴的香味,他转头看向靠墙的檀木桌上,还冒着热气的四菜一汤和一碗白米饭,已经端端正正地摆好。
凤栖吩咐完了,还依旧沉默地坐在案后。
凤予澈也就没有动。
“怎么?”凤栖见他还站着,抬眼皱眉,“听不懂朕的话,还是那些饭菜不合你的胃口?”
凤予澈又是一愣,这才清楚地意识到,凤栖的意思是让他自己先吃饭。
“主上不吃?”
“朕已经吃过了。”凤栖低下头,漫不经心地翻看着手里的书册,“你管好自己就行。”
凤予澈很想说,自己是贴身伺候他的,虽然说不上来一个具体的身份,但总归是个主子的属下,怎么可能真的只管好自己就行?
但是凤栖这句话的意思他却是明白,因此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恭应了一声,便坐到墙边去吃饭了。
他的轻功自然比不上凤栖和姬墨修,所以从凤苍赶来大周,他一路上快马换了数匹,轻功又赶了一段路,用了近四天的时间才抵达大周,浑身早已疲惫不堪。路上吃饭喝水都是草草打发了事,如此时这般坐下来好好享受一顿热食,仿佛已经是久违的事情了。
吃饱喝足,凤予澈刚站起身,外面就进来了黑衣人收拾了桌子,他沉默地看着那人利落地收拾干净桌子,眼底神色略有些古怪。
什么时候,影卫也做这些活了?
大周墨王府的影卫,还兼职侍女?
“宫里最近怎么样?”
凤予澈转过头,看着凤栖,心里明白他最关心的是什么,恭敬地回道:“皇后娘娘还在月子里,一直待在鸾凤宫照拂小皇子,不曾出来过。云姑娘几乎每天都待在鸾凤宫里陪伴皇后娘娘。”
凤栖漫然抬眼,沉默地瞥了他一眼,却是没什么。
“朝政大事有左相一手掌控,太上皇只是领了个监国的名头,对左相信任得很,也完全放了权。但是主上该离开的那几天,宫里气氛很不好。”
气氛不好是必然的,凤栖知道自己单独离开,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有些无法接受,尤其是还在月子里养身体照顾孩子的临月。
凤栖已经做好了承受她怒火的心里准备。
至于听雨几个,担心是必然的,提心吊胆也是必然的,所以安顿下来之后,他就给他们去了信,就是为了让他们少些担忧,把精力多放在政务上。
凤予澈继续道:“战王这段时间一直在练兵,在得知主上离开的事情之后,虽然他嘴上没说什么,但是……心里的担忧和焦虑也能看得出来,而且练兵比以往也愈发严瑾无情了一些。”
“练兵的事情的确比较重要。”凤栖说着,将手里方才写好的信折叠好了,递到他的面前,“把这封送回凤苍,大周帝都也有卫阁的暗卫。”
顿了一下,他淡淡道:“无需太过谨慎,现在大周无人有精力关注你。”
凤予澈闻言,心里闪过一些疑问,随即想到了凤栖和方才那个青年的对话,心里不由暗暗抽了一下,恭敬地应了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