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帝狂妃(452)

身体明明已经疲惫至极,可他的脑子里却异常清醒——从昨日下午开始,他真的已经在努力反省了。

抛却以前的年少轻狂,磨掉身上的叛逆无畏,敛尽骄傲不屈的棱角,他虽然还并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但是他可以确定,他不想做一个养尊处优的世子。

说出来,就意味着求饶,这对于骄傲倔强的凤予澈来说,是一件比身体上的痛苦更不能忍的事情,况且,他从来没觉得自己会受不住。

所以此时凤栖的这番话,并没有在他心里掀起丝毫涟漪,因为他根本没想过会有受不住这种可能。

“主人。”木熙将泡好的茶倒好,放到了凤栖的御案上。

“木熙,去御膳房那些膳食过来。”

木熙躬身领命,“是。”

御书房的门开了又合上,木熙离开,书房中只剩下凤栖和凤予澈。

“寂影,朕问你几个问题。”

“是。”凤予澈不敢抬眼,怕持续不断沁出的汗水滴到眼睛里,是以始终垂眼看着宫砖地面,“主上请问。”

对于他称呼上的改变,凤栖没有多做表态,但是凤栖却从他力持沉稳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意。

这当然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身体已经痛苦困乏到了极致,所以才无法控制地开始颤抖。

凤栖不会纠结这种细微的问题,只淡淡道:“你接到的帖子上,所书写的字迹是属于谁的?”

字迹?

这个听起来无比简单的问题,却让凤予澈脑子里霎时一片空白,字迹?

他以为,凤栖要问的是关于凤阁的事情,关于他反省了一夜的结果,或者,是关于晗月公主府里发生的事情——

虽然,他的问题也的确与晗月公主府发生的事情有关,但是凤予澈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关心的居然是……字迹?

因为这一点愣神,汗水不小心流进了眼眶里,一阵刺痛传来,他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擦,然而手刚要抬起的瞬间却又蓦地想起,反省的时候是不允许任何动作的。

这个念头闪过脑海,手上不由僵住,他紧紧地掐了一下掌心,才控制住自己的举动。

轻轻闭了下眼,想逼出眼角咸涩的汗水,心头同时开始回想,他收到的帖子上,字迹应该是属于谁的。

可想了很久,他却不安地发现,除了能隐隐记得那封帖子上的字属于楷书之外,其他的,他根本无从想起。

字迹是楷书,笔法却生涩,不是一个字体娴熟的人所书写,引不起任何人的关注,所以他当时只粗略地看了一眼,就把帖子放在了一旁,直到第二天去公主府的时候,才带在了手边。

而且,就算他认真地看了帖子,也不一定会直到那字迹是谁所写,因为他对晗月公主和窦驸马根本不熟,对他们的笔法也同样不识……

“进入晗月公主府之后,有没有见到陌生的面孔?”

第一个问题还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凤栖漫不经心地又丢出第二个问题。

凤予澈又是一呆,陌生的面孔?

晗月公主邀请的都是帝都三品官员以上的世家公子和闺秀,也是之前曾经去过宫古的那些人,凤予澈虽然对他们不是很熟,但是也绝谈不上真正的陌生……

况且,进了公主府之后,他几乎都避开了人群,独自一个人寻了最清静无人之处待着,直到听到宫家姑娘的呼救声,才下意识地赶了过去。

第628章 规矩2

在这般情况之下,他如何得知公主府有没有陌生的面孔?

所以,沉默之后,还是沉默。

连续两个问题凤予澈皆无法回答,但是凤予澈心里,已经意识到了凤栖问这两个问题的目的了,心里因此而狠狠地沉了沉。

“朕的问题很难回答?”凤栖目光微转,看向角落里那个挺直的背影,“寂影,在学好规矩之前,朕是不是需要先提醒你,一个暗影卫最基本应该具备的能力是什么?”

一个暗影卫应该具备的能力,除了深不可测的武功之外,最应该具备的是,敏锐的警觉与细微的观察能力。

而他,显然并没有做到。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凤予澈只觉得周身一冷,整个人霎时如坠冰窖。

“现在朕再来问你,反省了一整夜,感觉如何?”

这个问题相较于前面两个问题,显然就要简单多了,因为凤予澈这一整夜的感觉太刻骨铭心,甚至他在脑子里无数次地思考着,若凤栖真的问起,他该如何回答?

而现在,他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也是切身体会到的感受。

“严苛,痛苦,难忍。”他低声道,一个字一个字,声音嘶哑干涩,却说的格外清晰,“但是,属下能忍。”

没有天花乱坠的表述,也没有信誓旦旦的铿锵言语,只有这几个听起来带着几分虚弱的字,却是他以最深刻的痛苦深思熟虑之后的答案。

痛苦难忍,但他能忍。

凤栖闻言,几不可察地挑唇,“朕拭目以待。”

话音落下,木熙推门而入。

凤栖已经不止一次在御书房和勤政殿用膳,对于这些工作,木熙早已做的得心应手。熟练地将食盒里所有的食物全部拿出来,整齐地摆放在里面的膳桌上,木熙将食盒放好,转身朝凤栖道:“主子可以用膳了。”

凤栖放下手中御笔,端起案上茶水,淡淡道:“将茶重新泡过。”

木熙微愣,但是惊讶也只是一瞬间的事,他随即便明白了凤栖的意思,转头看向跪在角落里的凤予澈。

“寂影,随我来。”

这是木熙的声音,带着一点冷冷的,命令的语气,这样的声音本不该是一个内侍所有。

但是木熙与一般内侍不同,他曾经是卫阁的总教练,卫阁和凤阁所有的暗影卫对他的畏惧早已经根深蒂固,哪怕他现在已经卸下了那个身份,那种畏惧依然不曾褪色分毫。

由此可见,他这个人绝不如表面山这般沉默平和——不,沉默是有的,平和也是他惯常的气度,但是着不代表他是无害的。

凤栖没说话,就代表是默许了他的话,也或者可以说,木熙是因为明白了凤栖的意思,得了他的授意,所以这对凤予澈下了这个命令。

所以,凤予澈——已经退去了世子身份,如今更名为寂影的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影卫身份,便只有一个选择。

从昨日下午跪到现在,那种如跗骨之蛆一般强烈的剧痛,让他觉得两条腿似乎要废了的感觉,痛得麻木,却始终不曾挪动一下,此时站起来的动作,却霎时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仿佛无数根钢针扎入膝盖,凤予澈额头上的冷汗流的更凶,发丝被打湿,有几根凌乱地贴在脸上,脸色也白得更透彻了。

前面咫尺之距就是墙壁,他只要一伸手就能扶住,但是,他不敢。

此时他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若是犯了规矩,将会得到什么样的惩罚,但是即便不想,他也没有胆量去违反——至少,在凤栖这个手段狠辣的主上面前,在大内第一高手的木熙面前,凤予澈还没有挑战规矩的勇气。

凭着自己过人的意志力站直了身子,两条腿疼得直打颤,凤予澈死死地咬紧了牙关,才堪堪控制住没有流露出痛苦的表情。

木熙转身往里间走去。

凤予澈来不及适应那阵尖锐的刺痛,就拖着快要断掉的双腿,僵硬地跟着他走了过去。

木熙是要教他泡茶。

以后在凤栖身边听令,首先该学会的,自然是伺候好这个主子的喜好,也或者说,先学会最基本的卑微与顺服。

伺候人,本就是一个卑微的工作。

凤予澈的武功相较于很对人来说,已经是非常不错的了,但是泡茶这样的工作,他真的是生平第一次接触,他感到陌生。

而且他现在已疲惫不看,感觉浑身无处不痛,看着木熙熟练地以开水冲洗茶盏,听着他讲解的声音那般平和淡然,看着他泡茶的动作那般从容优雅,凤予澈却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昏昏沉沉,根本无法集中精力。

“我示范过一次了,你来。”木熙淡漠无绪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凤予澈一呆。

示范过了一次?就一次?

木熙却仿佛根本没有看到他一瞬间怔忡的的表情,转身便往外走去。

凤栖在膳桌旁坐了下来,看着桌上十几道荤素搭配的膳食,如闲聊一般的口吻道:“无邪调查的情况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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