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信的是影卫与影卫之间的交接,所以,最后这封信是从右相宫无邪手里送到了凤栖的手里,凤栖在确定信函无毒无害之后,才交给了临月。
信是从宫无邪手里得到的,而送信的人,是大周天子姬凉尘。
上面只有一句话,“恭贺皇后娘娘喜得麟子,朕政务缠身,无法前往凤苍祝贺,仅以一封信函表达朕的祝福之意。”
这句话本身没什么大问题,但是其中却明显有些不妥之处。
“凤栖。”临月看着手里的信函,淡淡道,“这封信应该是姬凉尘的亲笔书信。”
凤栖斜将信函给了她之后,就倚在软榻上歇着了,手里执着一杯茶,听到她的说法,淡然点头,“应该是的。”
这封信与上次的那封又不一样,虽然两封信之间并无太大不同,但是凤栖和临月这样的人,想要判断一封信的真假,并不需要刻意去找出多少证据证明,也刻意去对比两者之间有多大的不同。
他们本身,就足以对事情做出准确的判断。
“信的确是姬凉尘写的,但是我怀孕的事情,自己才得知了刚刚半个月多,还没有宣扬到人尽皆知的地步吧?他的消息怎么会这么灵通?”临月眉头微蹙,百思不得其解,“而且,就算他得到了这个消息,这么一点事情,他需要专程派人送来信函祝贺吗?”
凤栖这次倒是没有吃醋,闻言沉吟了须臾,淡淡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临月静静地看着手上的信函,细细地端详着信函上的寥寥数语,心里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挥之不去。
手指轻轻摩挲,心头忍不住思索着姬凉尘的意思。
姬凉尘算是九国君王之中,除了凤栖之外,唯一一个真正让临月觉得印象不错的男子,虽然文弱,但是翩翩风度无懈可击,为人光明磊落,知进退晓大义,是个正人君子。
便是曾经他说了那一句,“愿以放下如画江山,携姑娘远走天涯。”
还有后来的“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凉尘也愿以整个大周江山社稷为代价,从宸帝身边换走姑娘。”
临月也并未对他产生任何不好的印象。
这两句表白之语若是从其他男人嘴里说出来,临月唯一的反应就是嗤之以鼻。
但是对于那个男子,她虽然同样无法接受,但是无疑的,因为他的风度,让临月无法对他说出过分的话,甚至于在凤凰山下的擂台上,她亲口承诺,“若以后真的有那么一日,本宫愿意看在你的面子上,尽可能地对大周宽容一些。”
其实那句话之后,临月以为他们此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除非涉及到江山大业。
这个男子与她相交不深,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但是有一句话叫做,君子之交淡如水。
或许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如此奇妙,有的人天天在眼前晃悠,你也可以视若无物,有的人一生只见过一次,也极有可能就此在心里扎了根。
临月对姬凉尘的感觉倒是没有如此刻骨,真的只是一种淡淡的好感,但是这个男子对她的心思,临月却是明白。
因为明白,所以也就知道以他的性格和风度来说,断然不会轻易越了矩。
封后大典和成亲这样的事情,会大肆庆祝,所以不管多远的距离,是亲自来也好,是送礼道贺也罢,都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女子怀孕生子……别国皇后有喜这样的事情,姬凉尘身为一国天子,本不该有这样逾越了分寸的举动。
不止是越矩,甚至有些小题大做了。
所以临月下意识地开始思索,他送这封信函来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临月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隐隐感觉到指尖上有些不同的触感,她眉头微锁,抬手拿起那封信函,对着明亮的灯光,细细地看了一遍又一遍。
凤栖斜倚在一旁,手指轻叩着几案,沉默地注视着她的动作,却是没有出声。
良久之后,临月将信函平展开来放在了桌面上,命宫澜取来一个薄刃。
以薄刃轻轻地刮开那层很普通的薄薄的纸,不大一会儿,下面只剩下薄如蝉翼的一层,上面诡异地显现出一行蚂蚁般大小的字体。
临月道:“宫澜,取一个透明的杯子,放半杯清水下去,拿来给我。”
“是,娘娘。”
盯着那行并不清晰的黑色小字看了片刻,临月眼神微变,转头与凤栖对视了一眼,面色稍微有点凝重。
且不说这里面隐藏的字迹是什么内容,若堂堂一国之君竟需要用到这样的方式来隐藏真正要送出去的信息,那么……这代表了什么?
大周天子姬凉尘,在自己的皇城之中,在自己的龙椅之上,却连送出一封信函的自由都没有?
他的权力受到了辖制?
或者说,他现在身在一个怎样复杂的处境之中?
半年之前,凤凰山下,姬凉尘能亲自领三十万兵马赶赴边境,这至少证明,他并不是一个傀儡皇帝,既然如此,今日这番举动又透着怎样一个不为人知的隐情在其中?
思及楚非墨曾经说过的话,便是临月,此时也难得有些迷糊了。
“娘娘。”宫澜端着一个透明的水杯,里面盛着半杯清水,临月伸手接了过来,将其置放在那行小字上面,原本如蚂蚁一般看不清晰的小字,此时透过杯子里的清水,隐约放大了些许,呈现在眼前时,虽仍然不甚清晰,却勉强能看出其中的端倪来了。
有……生……之……年……莫……入……周……
临月微微一震。
“凤栖。”她头也没回,目光径自盯着那行小字,“你来一下。”
第508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2
凤栖显然也察觉到了她的语气有些不同寻常,从软榻上起身,走到她的身旁,透过水杯里的谁,看着下面被稍微放大了一点的字迹,眉头微皱。
有些心不在焉地将水杯递给宫澜拿下去,临月抬起头,转身看向凤栖,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姬凉尘的意思……”临月沉吟了良久,才迟疑地开口,“是要我们有生之年,不要踏入大周境内?”
凤栖眸心掠过一道深沉的光芒,缓缓点头:“似乎是这个意思。”
有生之年,莫要踏入大周境内?
姬凉尘无缘无故怎么会突然发出这样……类似于警示的信函?
大周皇族,发生了什么事情?
如果她和凤栖踏进了大周的疆土,又将迎来一个怎样的局面?
“你觉得这个,有没有可能只是一个障眼法?”临月敛眸思索,忍不住猜测,“或者是谁担心凤苍的铁骑会对上大周,所以才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来阻止你的行动?”
“……不大可能。”凤栖漫不经心地摇头,负手看着展开在桌上的那张信函,“你以前见过有人用这样的方法隐藏字迹吗?”
临月愣了一下,随即摇头道:“这倒没有。”
别说见过了,这样的方法她是想都没想过。
类似于在纸上隐藏字迹的方法有很多,或是用药物抹去,或是需要阳光折射,或者放在水中或者化学物品中,就能让纸上被隐藏起来的字迹浮现出来,但是像眼下这种,没有用任何方法抹去字迹,而只是将字体隐藏在轻薄的宣纸夹心中——
若非临月心有所感,根本不可能会想到这样的方法。
纸张是如此轻薄的东西,想要在里面写字而不被察觉,听起来根本就是一件天方夜谭之事,基本上没人能做到。
纵然是她自己解开了其中的玄机,但是临月此番也真的是大开了眼界。甚至就算此时她亲眼看到了,临月依然无法得知,姬凉尘是如何做到的。
并且就算让她连依葫芦画瓢,她都做不到。
“这样特殊的本事,除了姬凉尘之外,天下间无人能做到。”凤栖淡淡说道,“所以这封信函的确是姬凉尘送过来的,毋庸置疑。至于他为什么会送出这样的一句话,我心里倒是有些想法,却无法解释得通。”
临月点头,“我也是。”
顿了顿,她道:“有一点可以确定,姬凉尘不会用见不得人的手段算计我们。所以也就是说,这句话我们无需去猜测其中的真实性,或者去判断他是否别有用心。”
凤栖点头,缓缓回身在榻上坐下,一手托着下巴,眉眼微沉,显然也在思索姬凉尘的用意——或许不该说是用意,因为姬凉尘的目的其实很简单,他就是让凤栖和临月不要轻易踏足大周,最好这一辈子都不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