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帝狂妃(350)

他转头看向一旁垂眉低眼的侍从,心里忍不住泛起了疑惑。

九公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此处,果然是战逍遥的势力所在?

“伏大将军请坐。”云绯淡淡看了他一眼,“离开了城楼之后,我就已经不是皇族九公主了,将军不必拘束。”

伏沧闻言,脸色微微一僵。

把一个柔弱的公主绑上城楼,风吹日晒了三日,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本就是残忍的事情,况且下命令的人,还是她的皇兄。

她心里有怨很正常。

然而,在无数的弓箭手严密看守之下,她却能成功走脱,这件事上云睿判断得没有错,战逍遥对这位公主的确还有一点感情的,否则也不必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将她救了下去。

“主上只是一时冲动,这些日子一直忧心着九公主殿下的安危。”伏沧开口道,“当日是战逍遥救了公主殿下?”

云绯闻言,安静地看着他半晌,须臾,嘴角轻轻上挑了一下,笑意有些幽深难测。

看见她突然间的笑容,伏沧无法避免地怔了一下,是失神,也是不安。

九公主容色本就生得极美,十年前就被称为北炎第一美人,十年过去,她看起来依旧是十八九岁的模样,虽不复曾经的天真烂漫,但眉宇间多出的一份沉静,却让她更添几分脱俗绝尘的气质。

十年来未曾开口笑过,此事乍然一笑,却仿佛冰雪消融,让人无法不感到惊艳。

十年未曾笑过,此时这个笑容,也同样让人无法不多想。

“伏沧,你弄错了两件事。”云绯淡淡开口,徐步走到前面的主座上,端起侍从给她倒的茶水,缓缓轻抿了一口,须臾才抬头看向伏沧,“第一,云睿此时担心的是他的江山社稷,心里或许已经开始悔恨他曾经的愚昧无知,但是不管怎样,他绝不会还有多余的心力来担心我的安危。”

伏沧脸色微变,“公主殿下此言差——”

“就算他想到了我,也绝不可能是因为担心。”云绯漫不经心地截断了他的话,语气始终波澜不惊,“第二,那日救我的人并不是战逍遥。”

“不是?”伏沧一愣,随即疑惑地皱起了眉,“那么救下公主的人是谁?”

这句话问出口,他心里却悄无声息地松了一口气。

如果救下她的人不是战逍遥……

“这个问题,你暂时不必知道。”云绯眸光沉静地看着他,“伏沧,这十年来,午夜梦回之间,你有过丝毫的愧疚和不安吗?”

伏沧脸色一白,刷地站起身,“公主殿下!”

“如果不是年龄上相仿,其实南宫昊完全可以当得你的师父了吧?”云绯对他的失态视若未见,径自轻笑,“你能成为北炎第一武将,敢说不是南宫昊的功劳?如果十年前你不是经常出入南宫府,不是南宫昊毫不藏私地提点于你,你觉得你有资格成为北炎第一将军?”

伏沧握紧了双拳,脸色白得近乎透明,却无法反驳一句。

“忘恩负义,恩将仇报。”云绯目光平静地看着他,眼底的色泽却冷得慑人,“你把这两个词诠释得淋漓尽致,实在让人不得不佩服你的无耻。伏沧,也亏得你不是女人,否则与云睿倒是天生般配的一对。”

伏沧咬牙,脸色青白,眼底无法抑制地浮现难堪与愤怒。

“不过,即便不能做成夫妻,你与云睿也可以算是一对同富贵共患难的知己了。”云绯以茶盖轻触着茶盏边缘,一番毫不留情的嘲讽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却平静优雅如斯,仿佛当真是与一个友人在品茶论剑一般,从容而自在。

“公主殿下。”伏沧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情绪,“臣今日来,是为了战马一事,公主既然是这里的主子,那么臣是否可以当做是,九公主手里掌握着足够的战马?北炎此时的局势已岌岌可危,九公主是皇族中人,不应该为了十年前的往事而视江山社稷于不顾,臣希望公主殿下从江山社稷的大局考虑。”

“江山社稷的大局……”云绯笑了笑,笑容却丝毫未达眼底,“我一个柔弱的女子,哪里会考虑那么多?也正是因为我是女子,才能在云睿即位之后得以安然地活下来。否则,今日这皇族之中,只怕只有云睿一个人姓云才是。”

第485章 支离破碎的皇朝8

伏沧脸色猝变,一瞬间无言以对。

看似温柔沉静的九公主,说出来的一字一句仿佛都带着预言一般的犀利与精准,不管是说着前程往事,还是此前在宫里说过的那番话——

“不用怕,北炎马上就要灭国了,皇帝不再是你们的皇帝,公主也将不再是你们的公主。”

“若是北炎所有的权贵世家,手掌兵权的武将,皇帝委以重任的内阁重臣,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一个一个被除掉,北炎的朝政难道不会瘫痪吗?”

伏沧起初听到这些话时,心里忍不住愤怒的同时却嗤之以鼻,北炎偌大的皇朝,文臣武将兼备的朝廷,圣明且睿智的君王,训练有素的铁骑军队……强大的北炎,怎么可能会灭?

然而,这才过去多久?那些平静却隐含嘲弄的话仿佛还清晰地回荡在耳边,伏沧却生生见证了一场毁灭性的劫难到来。

朝廷权贵、内阁重臣已经所剩无几,能征善战的将军死了几个,战马的损失,人心的溃散,君王一病在床……这一切的一切,究竟预示了什么,已远远不是他否认就能挽回的事实。

“伏沧,”云绯搁下茶盏,站起身,轻移莲步,徐徐走到了他的面前,“我就想问你一句,十年前的事情,你是否后悔过?”

伏沧抬眼,沉默地看着眼前的女子,淡淡道:“后悔又如何?不后悔又如何?”

“不如何。”云绯轻挑唇角,伸出手,很温柔地替他理了理衣襟,“我只是想知道,作恶之后,良心是否会就此泯灭殆尽?还是说,一旦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被狗吃掉的良心是不是又复苏了?”

伏沧被她说的难堪,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脚下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男女授受不亲,且对方还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保持距离是本能,然而他也只是退了那么一小步,因为再退……已是不可能。

一阵剧痛钻心传来,伏沧呆呆地低头,看着那只还扶着自己衣襟的素手,皓白如玉,纤细柔嫩,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然而,无名指上一根细若发丝的透明雪蚕丝,却已深深地刺进了他的心脉。

雪蚕丝,造价极高,可织成最上乘的衣料,非至富至贵之人穿不起,以雪蚕丝做出来的衣物,千金难求——

雪蚕丝应该是极为柔软的,至少,比起刀剑匕首,它柔软得让人无法相信,此物会成为杀人利器。

“伏沧,刚才我告诉你,你说错了两件事。”云绯轻叹,带着一丝怜悯,“第一,云睿不会担心我,因为他就算想起我,担心的也该是你的安危。第二,从城楼上救下我的人不是战逍遥,而是我自己。”

伏沧抬头,震惊地看着她,眼底明明白白地流露出不敢置信的色泽。然而,摆在眼前的事实,心脉出尖锐的剧痛,一点点流逝的生命力,皆在告诉他,这件事容不得他不相信。

“忘恩负义,恩将仇报。”云绯眼神一寸寸变得冰冷,黑色的眸瞳晶莹剔透,清澈见底,让伏沧毫不费力地就能看到她眼底未曾隐藏的无情与鄙夷,“南宫大哥死的时候,大概从来没想过,为了策划他的死亡,有多少人在其中费尽了心思吧?或许九泉之下,南宫昊应该觉得骄傲,他一个人的死让你们这么多人日夜不眠,费尽心思谋划……一般人,谁有这份殊荣?”

唇角一丝血色溢出,伏沧眉心难忍地皱了一下,他脸色惨白,困难地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已一个字说说不出来。

“伏沧,你们都只看到了十年前我烧了所有的红衣,却不会知道,我这十年里做了什么。”云绯冷冷一笑,透着蚀骨的寒凉,“我此时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今日杀你的招数,便是来自南宫昊留给我的遗物——我学了他的东西,自该杀了你为他报仇,这是天道,很公平是不是?”

“……”伏沧喘息,闭了闭眼,浑身似乎已经使不出一点力气。

“云睿不是说过一句话吗?”云绯看了一眼他痛苦的表情,脚步微抬,朝后退了一步,随着她的动作,无名指上的雪蚕丝从心脉处被一点点被拉了出来,雪白干净,不染一丝血迹,似是世上最纯净的观赏之物,“他说,自己的野心抱负,何需借助他人之手?这是云睿十年前说过的话,我牢牢地记在了心头,一日不敢或忘,今日却是到了我见证他实现自己野心抱负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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