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就回去了。”宫相开口道,并且感觉略为羞愧,“可能是太久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了,所以目光短浅了许多,枉我们活了这半辈子,真遇上什么事情时,却还不如你一个孩子来的镇定,真是枉为人父,枉为人臣。”
云相同意地点头,“是啊,皇后娘娘乃是我朝的传奇皇后,光芒万丈,各国多少权贵心生倾慕,皇后娘娘却丝毫也不动摇,对皇上对凤苍一片诚挚之心,这是我凤苍皇朝的福气,有什么值得怀疑的?世间之大,难免有一些人因为求而不得才心生怨恨,继而挑拨离间,试图破坏吾皇与皇后娘娘之间的感情……听雨,这件事的确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先去安抚一下皇上的怒气,只要我凤苍子民齐心协力,就不会让小人的奸计得逞。”
这句话不止是说给云听雨听的,更是说给这些偏听偏信的文武大臣们听的,再加上方才云听雨平静而温润的一番威胁,这些臣子们此时个个都如热锅上的蚂蚁了,羞愧而焦躁,想矢口否认却又拉不下面子,只能尴尬地低着头。
云听雨点头,“我知道,爹和宫叔先回去吧。”
说完了这句话,云听雨就转身进了御书房。
他在御书房外说的这些话,凤栖和宫无邪在书房内自然都听得清清楚楚,他们武功高深,听力也非常人可比,此时见云听雨走进来,宫无邪看了他一眼,扬起了一抹佩服的笑容。
他敢打赌,只怕过了今天之后,任何人再说左相大人温润如玉,那些大臣们也绝不会再相信了。
尤其是监察御史蔡大人,任是他如何沉着,也被云听雨一番话说得心惊肉跳,尤其是那句“若没死之前就起身,将视为抗旨,诛灭三族”,几乎瞬间吓破了他的胆。
左相大人是公认的好脾气,可但凡牵扯上皇上的旨意,他从来不打诳语,也从来没有过在言语威胁之后,而不付诸于实际行动的先例,所以……
他只能跪死在御书房前?
“如果到现在你们还判断不出是谁策划了这件事情,朕会觉得,你们这左右二相白做了这么多年。”凤栖敛眸,将临月给他的信函又展开来看了一遍,语气淡冷地道,“无邪,你心里有数吗?”
宫无邪闻言,脸色猝变,轻松从容的表情顷刻间从脸上消失殆尽,他下意识地抿紧了唇瓣,感觉到一阵阵蚀骨的冷意缓缓袭遍全身。
凤栖若不问,他可以强迫自己不去想,不去怀疑,但是凤栖这般直白地问了,他还有什么理由回避这个问题?
唇色渐渐失去了血色,对于心里浮现的那个人,他不愿相信,也不敢相信。
却似乎,不得不信。
书房里的空气仿佛一瞬间凝结,左右二相皆沉默了下来,并且,无声地跪倒在地上。
他们不知道自己为何而跪,或许是因为觉得失职,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了这一连串不好的事情,让他们羞愧,让他们自责,让他们无地自容。
也或许是因为,他们想求得主子一个恩典,一次宽容饶恕的机会,但是,他们开不了这个口,他们也不敢。
所以,他们只能沉默,沉默地请罪,沉默地跪求。
站在凤栖身旁的木熙始终如沉默的影子一般,对两位丞相的举动视而不见,也完全没打算表达自己的判断与猜测,他只会遵照着主子的命令行事,对于其他的一切,向来没有任何感觉。
“朕方才想了很久,却始终没有想出一个足够正当的理由。”凤栖语气听着很平静,早已没有了之前的震怒与冰冷,然而越是这样的平静,却让人觉得不安,“朕想不出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件事,或许只有他自己,能给朕一个明确的解释。”
话音落下,凤栖的视线仍然还落在自己手里的信函上,虽然上面只有短短的几个字,他却似乎永远看不腻一样。
“木熙,不管风无痕现在在什么地方,请他去刑部大牢一趟。”他开口,一字一句那么清晰而无情,“无邪,你精通刑讯手法,你去问吧。”
第370章 风云起,乌云变9
此言一出,宫无邪脸色刷白,俊逸的面上终于褪去了最后一丝血色。
他明白,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
身为卫阁阁主,暗卫之间发生的事情,风无痕不可能不知道,他甚至应该比任何一个人都更快地得到情报,但是直到现在,有关临月在南秦的消息,有关云睿离开北炎去往南秦的消息,关于凤苍的皇后与北炎云睿之间无中生有的通信,甚至于,帝都无缘无故掀起一股谣言的事情……
皆是从别人的嘴里禀报到皇上这里,风无痕一个字都没有透露。
是心虚,还是已经做好了东窗事发的准备?
宫无邪不知道。
他知道的是,除非风无痕被人控制了,否则这一切发生的太不合乎情理。
但是风无痕,并没有被人控制。
御书房里的空气已经冷得仿佛凝结成了冰,御书房外,群臣心里的不安也同时被逼上了临界点。
而远在梧桐苑里的太上皇凤梧和他的娇妻夜雨桐,却悠哉地下着棋,嘴里甚至还时不时冒出一两句诡异的对话。
黑子与白子你来我往,在棋盘上厮杀得格外激烈,而若是有人听到这夫妻两人之间的对话,大概会觉得瞬间凌乱。
“这么久了,你对我为什么还如此冷酷?”手里一粒黑子游刃有余地吃掉对方一粒白子,夜雨桐嘴角忍不住勾起了一个得意的笑容,嘴里冒出来的话却带着浓浓的哀怨语气。
此时若有人站在外面听到他们的话,而看不见他们的表情和动作,那么不管是谁,一定会以为里面正在上演一场凄苦哀婉的情感大戏。
但是事实上,他们根本是没的选择,只能以下棋和斗嘴的方式自得其乐,并且成功地瞒过算计他们的人。
下棋本就是输赢的游戏,而对方还是自己所爱的人,作为一个爱妻若命又风度极佳的男人,凤梧当然不介意让她小胜一场,但是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冷得听不出一点感情,“叶潇潇把你送来这里,目的是什么,你自己心里有数,我心里也有数,你觉得我那么好骗?”
“我没有骗你。”夜雨桐道,语气真挚,带着些许让人怜惜的柔弱与哀求,“我不知道你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南秦摄政王妃根本没有让我做任何事情,她只是说我长得很像她的姐姐,虽然我不知道她的姐姐是谁——”
“够了!”凤梧怒吼,“你不要再说了。”
夜雨桐一呆,抬眼看着对面嘴角不停地抽动的凤梧,忍不住抿唇一笑。
“启禀太上皇,庆王和庆王妃求见。”
不得允许,这里是不允许任何人进来的,哪怕是端茶倒水的丫头和打扫的下人,也必须在得到太上皇命令之后,才能进入梧桐苑。
而梧桐苑的守卫,皆在院外值守,同样不允许靠近,除非有事通禀。
正在下棋下得不亦乐乎的两人,闻言皆是意外地抬起头,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
庆王和庆王妃?
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让他们进来。”
凤梧说着,将棋盘上的白子一粒一粒捡起来,放回了棋盒里,夜雨桐也安静地黑子慢慢捡了回去。
庆王夫妇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但是他没有心思去问,也没有心情去好奇这两个人之间是怎样的相处模式。
扑通一声,还没到眼前,他就跪下了。
凤梧着实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转头看过去,“怎么了?”
“皇兄。”庆王脸色苍白而惊惧,庆王妃脸色更白,眼睛又红又肿,显然是哭过了,而且面上的惶恐不安中,又带着些许绝望,无端地让人心都提了起来。
夜雨桐看了他们一眼,无声地将收拾好的棋具拿进了内室,并且去了隔壁茶水间,亲自动手泡了一壶擦,送了过来。
“皇兄,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庆王声音打颤,能听得出深沉的不安,“予澈犯下了大糊涂,我知道他罪该万死,可是我膝下就这一个儿子……皇兄,皇兄,您帮帮我,求您去皇上那里说个情……”
予澈?
凤梧皱眉,“予澈怎么了?”
“我不知道……”庆王摇头,双眼泛红,面无血色,“传话的人只说他对废太后和禹王下了毒,自己又服了毒,现在生死不明,没有皇上的允许,我根本见不到予澈的面,皇兄,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就这一个儿子啊,若是予澈出了什么事,我们还怎么活?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