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令珠听着大夫这样说,心中似有所感,问道:“大夫,我这是?难道,有了身孕?”
大夫点头,花白的胡子都觉得是个笑模样,“夫人月份尚浅,一月有余,故而脉象不太明显,待过半月再把脉,当得能肯定。”
她眼眸微睁,双手放在小腹上,心中又酸又麻,又想到了自己肚子还疼着,下意识就不安的看向苏若儿。
苏若儿赶忙问道:“她今日还肚子疼,可有问题?”
大夫摆摆手,“我刚才把脉发现夫人脉象凝阻,应了生了气才导致肚疼,日后当得谨记,万万不可生气,便是情绪升起来了,也应控制一分,这几日夫人就不要下床榻了,安心养胎。”
养胎?
之后苏若儿与大夫交谈,又有大伯娘过来看望,苻令珠全然不知道,满脑子就一个念头,她怀有身孕了,有王老狗的孩子了,仿佛有了这个孩子,她和王老狗就真正捆绑在一起,再也不会分开。
忐忑、愧疚似乎也随着这个孩子的到来而削减很多。
她悄悄笑了起来,偏头看见房门外,苻汝真端着药碗踟蹰在门口,轻声道:“是真真吗?进来。”
苻汝真挪着步子移了过来,苏若儿已经出去送大夫了,屋子里的婢女也都被打发出去,就剩姊妹两人相顾无言。
半晌,苻汝真扶她坐起,低头着头小声说了句:“阿姊,对不住,是真真惹你生气,才动了胎气。”
“傻孩子。”
又说她傻,苻汝真委屈地看她,只看见她阿姊伸手将她鬓角的碎发别至而后,这才大着胆子将药碗送到苻令珠嘴边。
“阿姊,喝药。”
姊妹两个一个喂一个咽,便是有了满嘴的苦涩,苻令珠也没说出来要将药一口气喝尽,而是让苻汝真一口一口喂着她,直到她不再紧张。
一碗药喝进肚中,苻令珠全身都暖烘烘的,肚子也没有那么疼了,苻汝真拿出桂花糖塞进她的嘴里,还撑着脸蛋问:“阿姊,是不是很甜?”
这还是个孩子呢。
苻令珠看着眨着大眼睛问她的苻汝真,她没有前世的阴郁,也不再苦着一张脸,整个人都散发着活力,点头道:“是很甜。”
而后,她问道:“真真,你是否下定决心要和柳如溪那厮在一起了?”
被问到婚事,苻汝真少见的坚持,以往她都是家中最听话的那个,可此时她面若桃李,对苻令珠肯定道:“阿姊,我想嫁他的,不后悔。”
苻令珠欣慰她的成长,又开心她不用经历前世那些凄苦的生活,心也跟着软了下来,但她还是要确定,真真不是脑子一热,就说要嫁人,便问:“那你跟阿姊说实话,你喜欢柳如溪什么?”
“啊,阿姊你怎么问这个问题?”苻汝真眼睛都不敢看她,手指把玩着苻令珠床榻边的穗子,羞涩道,“我喜欢他彬彬有礼,人对我又温柔耐心。”
她不小心扯断一个穗子,也没注意到,继续说:“他吟诗作赋也很厉害,阿姊你知道的,我一向喜欢这般有才的人,最重要的是……”
“是什么?”苻令珠眼里神色放缓温柔,给了苻汝真勇气。
“他长得好看呀。”
“噗……”她说完,对上苻令珠那副我就知道的神情,一下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凑到苻令珠身边道,“阿姊你在书肆见过他吧?是不是长得特别好看?”
“是很好看。”
苻汝真点点头,伸手小心放在苻令珠的肚子上,说:“阿姊现在有了孩子,凭阿姊和姊夫的样貌,肯定是一个像极了你们俩的孩子,那等我和如溪也有孩子,一定长得也很好看,我就指着孩子像他了。”
“你啊。”苻令珠无奈地揉她的头。
这确实是被呵护着长大的小堂妹会想到的方面。
“是不是阿姊,我说的没错吧?都说色字头上一把刀,那我愿意做那刀下亡魂。”
“你还有理了。”
“阿姊,”苻汝真抱着她的胳膊撒娇,“你就同意我们两个的婚事吧,求你了。”
苻令珠看着她,这还是苻汝真第一次准确表达出她渴望,她想要。
她阿娘说的对,她不是苻汝真,不能替她做决定,柳如溪那个黑心肝的日后迟早会投靠王老狗,到时朝堂有王老狗牵制,家中有她做真真靠山,不怕他敢对真真不好。
“阿姊说了也不算啊,得你父亲同意才是。”
苻汝真倏地直起身子,眼睛亮晶晶看着她,“那阿姊你是同意了?”
苻令珠眉头挑起,感到淡淡的违和感,“是,阿姊同意了。”
“啊!”苻汝真差点跳起来,“我就知道阿姊你最好了,阿姊你同意就好,我这就告诉阿娘和父亲,阿姊你同意了。”
“你怎么那么开心?”
“父亲说,这婚事他已经应了,只要阿姊你同意,我和如溪的婚事就成了!”
苻令珠愣了半晌,心里升起的荒诞感还没退去,只见苻汝真开心地收拾药碗,又利索地扶她躺下。
小嘴里嘟嘟囔囔,“阿姊,你肚子还痛不痛?我叫婢女过来服侍你,然后去门口看看姊夫到哪了,顺便跟父亲和阿娘说一声让他们去找媒人,这个消息我还要告诉如溪一声,哎呀,我好忙呀。”
她三两下就奔出了房门,苻令珠在她身后伸着胳膊,愣是没得到插嘴的功夫叫她,只能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房间中。
苻汝真小跑着迎面看见王易徽满头是汗地跨进院门,“姊夫,你来了,快进去看看阿姊。”
王易徽冲她点头,“你阿姊怎么样了?”
她用手捂着小嘴,眼里全是揶揄,“姊夫你自己去看就知道了。”
看苻汝真不担心的模样,王易徽略微安心,却还是迈着大步向屋内走去。
他还是来得晚了些,苻家派人去国子监寻他,巧他不在,他被陛下叫进了宫中,还是出了宫,见到候在外面等他的小厮,这才知道明珠肚疼还叫了大夫。
骑上马就往苻家赶,因想起苻令珠在西北那暗无天日金矿中的样子,过于着急担忧,愣是出了一身汗。
屋里苻令珠刚把悬在空中的手放下,就见王易徽推开门进来。
他几步冲到她床前,担忧着望着她惨白的面色,而后坐在床榻上,将其拥在怀中。
苻令珠重重吐出一口浊气,万万没想到,苻汝真的婚事最后要靠她点头同意。
“明珠,还有哪里难受。”
她有气无力地靠在他胸膛上。
她哪里都难受,整个人都不好了。
“明珠?大夫怎么说的?”王易徽有些急了,“是不是在西北落下病根犯了?”
听着他急切的话语,苻令珠精神了,暗道哪里来得病根,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上,咬着下唇思索自己该如何说出口。
王易徽已是想起身去问大夫,被苻令珠按住不许走。
“我没事,大夫说,这几日让我不要下床榻,就在床上休息,然后,”她手指在他手上轻点,“他说,让我们三个月内不许行房事。”
“当真无事?”
他手还在她手中,便半探身子,将唇放在她额上,“我倒觉得你身体还有些冰凉,要不要换个大夫看看,再说,自从喝药之后,你我都多久没有行过房事,你可算过?”
苻令珠浑身一僵,差点把这茬给忘了,这个时候告诉他自己怀了身孕,他那些药岂不是明摆着白喝了……
感觉到怀中之人的不对劲,王易徽低头望她,“嗯?明珠?大夫说为何不能行房事了吗?”
“啊……”
“嗯?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苻令珠咽了下口水,闭紧眼睛,飞快道:“我怀孕了。”
身后之人一动不动,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偷偷睁开眼睛,小心向后望去,低声又重复了一遍,“夫君,我怀有身孕了。”
想象中王易徽对自己喝药和证明自己没有任何问题的表现通通没有发生,他只是更加用力地拥紧她,将头埋进她的颈弯。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窝上,他哑着嗓子道:“你怀孕了?”
“嗯,你要做父亲了。”
“你怀孕了。”
“嗯,我怀了你的孩子,就是不知道陛下会让你什么时候回西北,我月份尚浅不好跟你过去,等月份大了,再去找你也不迟,还有话本也要再重新写上,这回可以换上小孩子,还有还有,书肆要不要做一些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