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仿佛是少爷的声音,嚣张跋扈道,“不唱今儿就打死了事!”
接着便是一阵混乱闹声,有人劝着,说着什么“夫人在”“少爷别和她一般见识”之类的话。
闹了好一阵才略平息下来。
郗瑶侧耳听着,隐约觉得有几道声音有些耳熟,可想了想又没记起是谁,便看向裴姝媛等人。
裴姝媛皱着眉头,脸上带了几分厌恶,似乎还啐了一口。
这可是少见的事,她一向是和善的人,便是不认同的人,也秉承着君子的作风,只默默远离,却不会轻易道人不是。
不知隔壁这是哪方神圣,竟能招她厌恶至此,郗瑶好奇地朝那边点点头,“你听出是谁了?”
徐宝珠听见这话,也转头看着裴姝媛,忙问,“是哪家的少爷?”
裴姝媛冷笑一声,“说出这人,准保你们谁都认识!”
郗瑶二人更是好奇,裴姝媛冷冷吐出两个字,“张家!”
张家?几乎是瞬间,一个人影在郗瑶脑海里划过,“张家五少爷?”
“那喊打喊杀的正是他!”
这下郗瑶面上也露出厌恶之色,“竟然是他!”她敲着桌子,“不对啊,当初离京前我记得他不是还在牢里?强抢民女逼死人命,郊外纵马毁坏庄稼,桩桩都是触犯律法的事儿,怎么在这儿逍遥?”
裴姝媛还不清楚这里边的事儿,她的厌恶源于某次宴上叫他撞见,竟起了心思,到处与人说要……要……
裴姝媛想到这儿,心里还一阵气,还好后头她堂兄处理了这事,这时听了这人还做了这些事,心里更添了几分厌恶。
“还真是没怎么注意。”徐宝珠想了想,前一阵子满京里的目光都放在南边,往日里这些斗鸡走狗的少爷们似乎也瞧着风声,安分了许多,倒真是许久没注意到这一波人了。
几人正不解时,逢春等人回来了。
“郡主……”
“怎么回事?可是张五?”
逢春面上带了两份气恨,道,“正是张五少爷与国子监祭酒、礼部侍郎等几家的少爷。”
“那哭喊的女子是附近一酒坊帮工的女儿,送酒过来正巧被张五少爷瞧见,见她眉眼清秀,竟让人拉了进去伺候,行为……不当,”逢春说着却顿了一下,几人心知这行为大概不仅是不当了。
逢春又继续道,“那女子不肯,惹怒了张五少爷,便闹出了之前的动静。”
被拎着出去,连带着她爹一起押在后巷里一顿毒打,好在是青天白日,那动手打人的两个小厮只口花花了几句,没敢真做什么。
她们回来迟,便是将那父女俩送去了医馆。
郗瑶却是不解,那张五当初被关进牢里,竟还敢这么猖狂,难不成真当他老子一手遮天?
她这么想着,正与裴姝媛二人嘀咕,见逢春立在原处,脸色不忿,犹犹豫豫,似还有话说,便问,“还有什么?”
逢春吞吞吐吐道,“张五少爷还……提起了您和这次去南边的学生们……说……说可惜她们命大……”
郗瑶早知道那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可真听了这话,还是气得不行,又想到当初在吴县缺药材,偏那李大人迟迟不来,若不是裴姝媛,她手下的学生说不定真得出事!
当下越想越气,猛地站起身,听隔壁没动静了,问,“他们人呢?”
逢春看她手按在鞭梢上,头皮发麻,上回她哥哥就说了,自己被送到郡主身边,是保护郡主的,不是让郡主出手的,今儿要是动了手,回去知道是自己传的话,非揍死自己不可。
“郡主郡主!”她苦笑着拦住,“都没动静了,想必早走了,大人可说了,您要是真要打人,带着吴用叔叔他们便是,可别自个儿动手了……”
裴姝媛徐宝珠也拉住她,徐宝珠还道,“你还劝我呢,我不过是去瞧瞧情况,你都差点动手了!”
李大人进京便被交给了小舅舅的人,眼下也不知被关在哪儿,这人一直没放便说明有事,可又没往明面的衙门送,可见是有什么暗里的大事。
故而,郗瑶便是知道张家可能在这事里插了一脚,也不好对她二人提起,只暗暗憋了一肚子气。
逢春见主子的样子,心道,好在没敢全说,那张五少爷言语间对郡主多有不恭,还诋毁轻贱学院的学生们,那话说得让她都气得不行,要是让郡主知道,裴小姐徐小姐也劝不住了。
郗瑶虽当时被劝下了,可回了府便直奔外书房,等郗父放衙,跟前跟后地问,“阿爹,张五那事究竟怎么回事?您当初不是上折子了,他怎么又被放出来了?”
郗父擦了把脸,才道,“张太傅老谋深算,又趁着圣上忙着南边的事,哼,硬是使法子,给他儿子脱了罪。”
郗瑶不满,“明晃晃的事情,还能让他脱罪?京兆尹是怎么回事?”
‘“张太傅几十年官场浮沉,从前朝元老做到本朝高位,手段自然是有的。”
“那李大人呢?那事情是不是张家指使的?小舅舅将人带走,怎么也不见问罪?”
郗父转身,看着满脸疑问的女儿,伸手给了她一个脑嘣,笑道,“天机不可泄露,你只要知道,张五乃至张家不过秋后的蚂蚱,蹦不长了!”
郗瑶还欲再问,郗父已将她往外推,“好了,去前面等着吧,为父一身官服,换身衣服,咱们用晚膳。”
第64章
不知这一帮大人又在憋什么事, 郗父却是怎么问都不说了,问急了,就让她等两日看看。
郗瑶等了两日, 没动静, 又等了两日, 让逢春等人出去打探,还是没什么消息, 去玉案他们那边打听, 那小子滑手得很,吉祥话说了一箩筐,正经事半个字没透露, 难怪郗父器重他,书房衙门各处都带着他。
就在郗瑶以为郗父使的缓兵之计时,忽然收到信,郗长臻他们要回来了!
当下哪还顾得上郗父这边卖的关子, 又是命人打扫他的院子,又是问他们到了何处, 只将满腔心思都放到这事上面了。
当初郗瑶他们回京还得乔装打扮, 生怕走漏风声,这次却是浩浩荡荡一行人马,沿路有守军护送, 进了京城的地盘,圣上更是派了校卫去接。
及至当日, 太子带着文武百官迎至城外,双方友好会面, 太子殿下传达圣上口谕,对承郡王一行南下救灾的行动表示充分肯定和赞赏, 承郡王等朝皇城方向参拜谢恩,双方你来我往,说了片刻话,做足了皇家乃至朝廷对这次赈灾重视的姿态,便一同入城。
圣上既对这次赈灾如此重视,自然不会只有一个口头赞赏。
朝堂上,承郡王等将此次水灾及疫病的事情细细说来,又汇报了南边如今的情况,折子递了上去,承郡王笑道,“此次回来,还给圣上带了一礼。”
建元帝问是何物,承郡王拍拍手,下面人抬进来一物,众人看去,原来是一顶万民伞。
“圣上派我等前去赈灾,与百姓施医赠药,又怜惜南边两省百姓遭此大难,特免除三年税赋,百姓无不感激涕零,一番心意恨不能让圣上知道,故由我等将此礼带回京城,呈于圣上。”
建元帝是个皇帝,身为皇帝,自然免不了想当个百姓称赞的千古圣明之主,更何况他是个开国之主,自觉可比秦皇汉武,当下闻此言,朗声大笑,连道三声“好”。
侍立在朝堂上的众大臣,看着圣上高兴样儿,又瞅瞅一脸温和真诚的承郡王,心道,难怪圣上看重这个皇孙,这拍马屁的功夫够高深。
那头圣上已让人将万民伞收下去,才说起今儿一大事。这一行人南下救灾有功,防治疫病有成,自然免不了论功行赏。
升官进位,各色赏赐下去,明显看出圣上对这次的事情极为满意,众人看着,心下也有些懊恼,早知该将自家小子也安排进去,这赏赐下来,可比得上几年仕途了。
唯有立在文官之首的张太傅,虽老神在在地站着,心里却总觉得有些不妙,他眉头跳了两跳,不免抚了抚袖口。
李仕宦那个蠢材至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明面上他虽与张家关系不大,可细究起来,难保不会发现端倪,那蠢材又不是个骨头硬的,若真吐出五儿......
想到此,张太傅闭了闭眼,偏是怕什么来什么,论功行赏过,圣上忽冷下脸,厉声道,“有功自然当赏,可有过,必当严惩不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