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有渣必还+番外(211)
他不知道当初顾淮音是怎么挺过来的,不仅是身体上的伤害,还有心理上的。他看过不仅一个受害者在经过那种事情之后发了疯,或者得了某种精神疾病,而当年的顾淮音,却那么坚强地扛了下来。
施害者还好好地活着,受害者却已经入了土,还有比这更讽刺的事情么?
他接下来的大半辈子,只能在无尽的懊悔里继续挣扎,直到洗脱他自己的罪孽为止……或许到那个时候,在地底下再见顾淮音的时候,他会稍微好受一点吧。
汪明泽醒来的时候,已经处在了医院里。
鼻尖尽是消毒水的味道,眼前全是刺眼的白。
他的大脑仍处在晕眩当中,甚至分不清自己是死了还是活着。
比起身上的痛更恐惧的是,他感觉不到来源于下半身的疼痛,仿佛那已经不属于他的身体了一样。
他花了很久才反应过来,接着便从喉咙里发出破碎的惊恐的叫声,直到引来医生,直到医生给他注射了一针镇定剂。
是黑暗再度降临的时候,他陷入了梦境之中。
他于黑暗中看见一个少年,一直往前跑。
他迈开步子追上去,追得近了,才看清那是顾淮音。
他伸手去抓他,没抓住手,只抓住了他的衣服下摆,但那个人还是停了下来。
“你去哪里啊?”汪明泽傻不愣登地问了这样一句。
“我要走了。”顾淮音回答他,说,“早该走了。”
汪明泽叫住他,说:“不要走啊,我说好了要带你去治病的。”
顾淮音一脸疑惑地问道:“治什么病啊?我早就死了啊。”
汪明泽抓紧他的衣服,问:“你什么时候死的?”
顾淮音回答道:“高中还没毕业的时候,死在仓库里头了。”
汪明泽手一抖,顾淮音就从他眼前消失了,像流沙一样粉碎,像烟尘一样消失。
他蹲下身来,捂着脸,有眼泪从指缝里掉出来,掉到脚下。
这时他发现前面掉了一封信,他伸手捡起来,才看清那是一封情书。
他打开信封,拿出里面的纸。
纸上只有一个落款,写的是顾淮音的名字,但内容却是一个字也没有。
汪明泽抓着那张纸翻来覆去的看,来来回回,一无所获。
他就这么挣扎着醒了,半梦半醒的时候,听到有人在讨论他的情况,隐隐约约只听到“高位截瘫”四个字。
汪明泽的眼泪又顺着眼角滚落下来,也不知道是在哭他自己,还是在哭另一个人。
最开始的时候是很难熬的,坐不起来,只能躺着,控制不了排泄,只能让护士帮忙。
为了不让肌肉萎缩,他每天都得做很多次按摩,和几百次反复的翻身。
他不知道为什么老天要让他活下来,难道不应该直接让他死在车祸里的么?
可后来他转念一想,猜测应该是他作孽太多,老天爷不想收吧,不想他脏了这片土地。
稍微能动一点的时候,他让人帮他推着轮椅,去了墓园。
那天他买了一大把白菊花,放到了顾淮音的墓前。
到这时他才想起,自己竟从未送过顾淮音花。
他靠甜言蜜语骗到过不少人,却没想到错漏了这一个。
这最让他心疼的一个,最让他想用真心相待的一个。
他伸出手去碰触墓碑上那张照片,抚摸着那个人的眉眼。
他想起他站在桂花园里颀长的背影,想起拥抱时他身上的体温,想起跟他待在一个被子听着他的呼吸声入睡的日子。
他想,这辈子再也不会了。
他亲眼看着他跳下去。亲眼看着顾淮音躺在雪白的床上,看着他的尸体渐渐变凉。
而他什么都干不了。
如果早点爱上他该有多好呢,自己肯定会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捧到他面前,会抱着他说早安午安晚安,会给他做各种各样的美食,会在他难过孤单的时候抱住他说不要怕我在这里。
如果那时候没有犯那个错误,那他和顾淮音,会不会还好好的。
是他亲手葬送了一切。
他在墓园里待了很久,快要天黑的时候才回去。
他对顾淮音的墓碑告别,说:“明天再来看你。”
说完才离开。
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在哭,倒也不是难过到说不出话,就是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他回过头,顾淮音的墓碑已经隐没在墓园里,看也看不见了。
那个人也再也找不见了。
他捂住脸,仿佛又重回了最绝望的那一天。
他推着轮椅,磕磕绊绊地往前走,最后轮椅一翻,他便整个人摔在了泥地里。
没有力气爬起来,偏偏又下起了雨。
如果不是那个送他过来的人发现不对来找他,或许他会在雨里就那么死过去。
可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差别呢。
死了一了百了,活着却连心肝脾肺肾都一起难受。
他烧得迷迷糊糊的,最后是C城的家人找过来,硬是把他带了回去。
回去之后汪明泽就变了,也不说话,也不做其他,每天只是看着窗外,看着北方。
“我什么时候能回H城?”每天他都要这么问一遍。
别人以为他犯了癔症,哪里还敢让他过去,直接便请了医生过来给他看,要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毛病。
但汪明泽自己知道,他没疯,就是想回去。
后来他也不闹了,回到自己那所跟那个人一起待过的房子里,每天就睡在客房里,还每天都只睡半边。
汪越衡过来劝他,说世上这么多森林,没必要吊死在一棵树上,让他振作起来,好好做复健。
汪明泽知道没可能的,哪能说放就放,说忘就忘。
后来汪家人说得烦了,汪明泽就直接跑到那庙里,说自己出了家。
他的行为又疯癫又无厘头,久而久之也就没人愿意管他了。
只有汪明泽自己知道自己是清醒的,他只是难过,只是沉浸在那个人离去的阴影里走不出来。
他在庙里挺好的,听着梵音,好像连灵魂都被洗涤了一样。
庙里有个很有名气的禅师,外省的都要跑过来求他解惑的那种。
他跟那个禅师混熟了之后,曾经问过他,自己和顾淮音还有没有来生。
禅师告诉他,来生不可求,有因便有果,因果轮回,是是非非都成虚妄。
他又说,你别告诉我那些虚的,我就想知道我能不能再见着他。
禅师说,人死如灯灭,一切都成了空。这辈子都求不得,下辈子就更难了。
汪明泽听完没说话,不过第二天就收拾行李搬了出去。
他也没告诉别人,就回去拿了顾淮音那本旧日记,买了票偷偷去了机场。
他这辈子都在寻寻觅觅,好不容易以为得了个归宿,最后还是成了空。现在他明白了,只有死亡才是最终的归宿,人活一生,聚散离合,回头看,也什么都看不到。
他带上了自己所有的存款,跑到那墓园附近租了间房子。
房子很简陋,没有暖气,没有空调,有时候还会断水。
他在昏黄的灯光下,打着冷水搓洗被自己弄脏的衣服裤子,难受的时候,只有看着有顾淮音的地方,才会稍微舒服一点。
处在同一个城市,再怎么少出门,却还是有会碰面的时候。
他在H城住了四个月之后,跟成文舟在街上遇见了。
让昔日的情敌看到自己这幅模样并不是什么好事,汪明泽现在的形象就跟外面的流浪汉没什么两样。
成文舟看见汪明泽坐着的轮椅的时候,用那种尖酸刻薄的语气讽刺他说:“汪明泽,你也有今天。”
汪明泽掩住脸,似乎并不想被他看见。
“音子死了,你还好端端地在这里,老天爷真不公平。”成文舟说,“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跳下去的不是你?”
“因为他想让我活着,他想让我亲眼看着他死。”汪明泽说,“所以我才活着。”
成文舟嗤笑了一声,说:“都是借口。”
汪明泽听见他说:“你现在这一副情圣的样子要做给谁看,你把音子当个MB,不把他当人,现在一副这个样子,你演给谁看。”
汪明泽想说,不是的,他只是悔悟得晚了一点,他没有要演给谁看。
“你和我,都该死,那些害过音子的人,也都该死。唯一一个不该死的,就是音子。”成文舟说,“要是音子见到你现在这样子,肯定很开心,你现在还能干什么,大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