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他的样子,荣焉勾了勾唇,回身又坐回床榻边,一边小口地喝着水,一面道:“苡仁马上就要启程回魏国了。”
梁稷吃完了果子,正起身去洗手,闻言朝他脸上望去:“我记得齐家人的忌日还有一段时日。”
“齐家人的忌日或许不急,但……徐国的朝局,应该等不了多久。”荣焉放下水盏,低声道,“前世的时候,我听说,太子曾因为一个男宠而与他父皇起了争执,被禁足在府里的事情。”
梁稷微沉默,而后点头:“确有此事。”
“前世的时候我与太子没什么交集,也并不认识苡仁,所以我也不知道这个所谓的男宠,是不是他,这一世这种事情还会不会发生。”荣焉微垂下眼帘,轻声道,“即使不会,但现如今,你们圣上养病,太子监国,纪王辅佐,他们兄弟二人之间的平衡的局势,应该维持不了多久了。”
想起白日里苡仁天真烂漫的样子,荣焉忍不住叹息:“苡仁秉性单纯,喜好自在,不应该被卷进这样的事里。只要他早点离开陇城,后面不管太子与纪王之间究竟发生什么,都不会再与他扯上关系。”
荣焉微微咬了咬下唇:“我这一辈子已然成了这幅样子,只希望苡仁他能够一如既往地天真无忧,永远不被这些本与他无关的事情困扰。”
“我明白。”梁稷轻轻点了点头,看向荣焉的目光格外的温柔,他心中忍不住想,荣焉之所以如此维护那个齐家的小公子,或许就是因为从他身上看见了前世的自己。
所以不希望他与前世的自己一样,走向一个无法挽回的结局。
荣焉抬眼与梁稷对视,见他明白了自己的心思,轻轻翘了翘唇,整个人歪回床榻上,长长地舒了口气:“不过说起来,苡仁倒是比我强的多。他一个人从南到北的折腾,见多识广,知世故而不世故,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太子才愿意将他留在身边。”
说到这儿,荣焉抬手遮了遮眼睛:“更重要的是,苡仁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一直在坚持随着自己的心愿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说到最后,荣焉的口气里竟然多了几分艳羡:“这样真好。”
梁稷将他遮在眼前的手拉了过来,十指相扣,用极轻却格外坚定的口吻道:“等了结了所有的一切后,你也可以像他那样,随心所欲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我保证。”
作者有话要说:梁稷:野果子好吃。
苡仁:我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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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荣焉与苡仁再次见面, 已是几日之后。
在连日的暴晒之后,陇城终于落了一点雨,干燥的大地被雨水浸湿, 空气也变得凉爽起来, 荣焉一早起来瞧见外面的天气,便让人搬了软椅到回廊里赏雨。
苡仁作为荣焉府里的常客,无需事先禀报,就被人请进了内院。
荣焉听见脚步声下意识抬眼望去,瞧着苡仁戴着先前那顶斗笠,怀里抱着一个不小的包裹。身上的衣袍被雨水打湿大半, 那包裹却完好无损。
荣焉笑着朝苡仁打了招呼,又吩咐瑞银去拿干净的外袍让苡仁换上,而后指了指对面的位置示意对方坐下:“怎么冒着雨就过来了?也不撑把伞?”
“懒得拿。”苡仁随手在脸上抹了一把, 把那个包裹放在荣焉面前的小桌上, “药已经配好了, 刚好今日有空给你送来,也顺便跟你告个别。”
荣焉倒了杯茶放在苡仁面前:“哪日动身?”
“唔……这个茶还可以。”苡仁喝了一口,含糊地评价完,才回道, “明日。”
“也好。”荣焉轻轻感叹了一句,朝着苡仁脸上瞧了一眼,忍不住问道, “太子那里,也同意了吗?”
苡仁歪着头看向荣焉, 眼里带着不解:“我回去祭拜我大哥,为什么要高淙同意才能走?”
少年低下头,把玩手里的茶盏, 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一声,“其实不止是你,好像很多人都对我与高淙之间的关系存在一些误解。高淙虽然是太子,嗯,看起来颐指气使,威风的很,但他那个人……”
苡仁略沉吟,似乎是在思考接下来的话应该怎么说,“他是一个十分有趣的人,并且,从不是真的像旁人以为的那般不好相与。”
荣焉微沉默。
他与高淙打过不少交道,对他的性格也有所了解,因而并不是真的误以为高淙会是一个多不好相与的人——他只是不太了解苡仁与高淙之间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
他见过他们之间相处的模式,见过高淙对苡仁百般宠溺百依百顺,加上前世曾听过的那些传言,让他难免以为苡仁与太子之间应该是存在着某些情愫。
但此刻苡仁的回答,却又让荣焉觉得是不是自己从一开始就误解了什么。
见荣焉沉默不语,苡仁也不在意。他又喝了口茶,一手托着腮,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在茶盏上敲了两下,打量着回廊外已经下了一早上的雨水,“陇城突然下起这种雨,还真的有点像是回到了在魏时候的日子。”
苡仁一手托着腮,另一只手伸到回廊外接了点雨水在手里,目光微微飘散,明显是陷入回忆之中:“不过那时候的雨下得要比现在讨厌多了,连绵不断的,要是赶上酷暑,就是又湿又热的,浑身湿漉漉黏糊糊的,特别难受。”
荣焉被他的话也牵动了深处的记忆,轻轻笑了一声:“但是我一直很喜欢下雨天,尤其是下大雨的时候,总想着趁我母后不注意的时候溜到外面去踩水玩,看我的宫人们每到下雨天就会变得格外惆怅,生怕一不小心又被我溜出去淋了雨生了病害他们被我母后责骂。”
苡仁扭过头来看他,微微有几分讶异:“你也有这么调皮的时候?”
苡仁口气里的讶异让荣焉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也不是一生下来就长这么大的……”他微微眯眼,想起许多以前在宫中的事情,“不过我大多的时候还是很乖的,只要在我母后身边,就能够安安静静的,应该跟你小时候不太一样。”
“你怎么知道我小时候什么样?”苡仁撇了撇嘴,而后也笑了起来,“说起小时候,我师父是一个特别随性的人,从不拘束我的性子,不管我做什么都由着我胡闹。五岁的时候我就跟着他在山间四处采药,到了七八岁的时候更是自己满山跑,我师父只管每天站在山门口叫我回来吃饭,再不会多问一句。所以……我长成今日这幅样子,我师父应该要负很大一部分责任。”
“你长成什么样子了?”荣焉伸手在苡仁头上轻轻敲了一下。
苡仁歪头回想了一下自己过去听过的一些评价:“没规没矩,我行我素,不守礼教,不服管教……”边说他边扒着手指一句一句地数了过来,“反正还有好多,都是类似的意思,记都记不清了。”
“我觉得你这样挺好的。”荣焉弯唇道,“人活在世,能够随心随性而活,你不知道这有多可贵。至于其他人如何评价,又何必在意?”
苡仁深以为然,轻轻点了点头,耸了耸肩:“他们说的话我确实没怎么在意过,若是真的在意的话,也不会长到今日了。”
他又低头喝了口茶,不知想到什么,突然道:“我看今日这雨还要下上一阵儿,高淙今日一大早就进了宫,我回去也没什么意思,你上次给我喝的酒还有吗?”
经他这么一提,荣焉便想起冬日里二人拥炉赏雪的情景,笑意蔓延至眼角眉梢,轻轻点了点头,回头吩咐瑞银去准备。
因为是二人的心血来潮,所以准备的格外匆忙。瑞银在灶房里转了半天,才凑了几道小菜一起端上来,幸而府里的酒倒是十分充足,立时就搬了两坛过来。
苡仁喝酒的次数不多,酒量也并不算好,但凭借着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喝起酒来丝毫不含糊。
二人吃着小菜,互相给对方讲述自己幼时的一些趣事,不知不觉间就将两大坛酒喝了个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