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起来出声打断了他,再看向星风道:“星风,带巧儿先出去。”
后者欲言又止,但还是带着犹自愣怔的巧儿出了船舱。
“秦公子,冒昧问一句,轻素有何处值得公子如此相待?”
“三小姐知书达礼,又活泼可爱,皇上寿宴那日所献的琴曲更是令夏折服。”
“……便是这样?”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嗯,便是这样。”
……便是这般没有道理……
“秦公子应当明白,你我相见,呃,不过那一回,未曾经历过什么,这般轻易许下一生是否太过武断?”
“前几日夏受太子殿下之邀,也去了鹤湖,只是那时小姐府上的大小姐刚巧出事,是以夏不便上前,但夏是真心喜欢小姐,此前二十年,夏都不曾对哪位女子动过心,唯有小姐那日的琴令夏久久不能忘怀……”
“……”
合着他究竟是喜欢上了我还是我的琴艺?
“若论才艺,轻素的大姐也并不输于我,想必那日公子也见到了我大姐的舞,很是曼妙……”
“大小姐的舞的确动人,但这些都不能改变夏的心意,恕夏直言,大小姐动人有余,却终归少了那几分灵气……”
我听着他这些话,不由微窘。
这家伙这么看得起我,我是不是应该高兴呢?
自他立誓起,即便他的原因与要求很是荒唐,但我可以很清楚地感觉到他的认真,也正是因此改变了我对他的态度。
当一个人对你认真相待时,便不能再敷衍了事了。
可我的确不能答应他,于是我正了正神色:“秦公子,轻素为先前的态度同你道歉,不知这画舫上可有琴?”
我看到对面的人脸上表现出惊喜:“小姐是要……”
我点点头:“舫上可有琴?”
“有有有,来人,把琴拿来……”
不多时,便有下人捧了一把琴来,我左右看了看,并没有看到矮几,也不在意,往榻上盘腿一坐,接过那人手中的琴,搁到膝上调试了几下,还行。
“秦公子,这首曲子是轻素与一人一同所作,或许你是第一个听众,便当是轻素给你的赔礼吧。”
说罢,我不再看他,指尖微动,琴音已缓缓而出,便如同此时这湖上船下的流水一般,平静流淌……
这曲子是我学琴时与木璃一同作的,只是没想到如今弹起来满脑子都是那时的情景。
湖水清浅,春风微拂,木璃的声音悦耳如泉水叮咚,敲在斜阳铺就的金黄里……
我的嘴角慢慢翘起,索性闭上了眼,仿佛此刻又只剩下我与那人,任由指尖在琴弦上划过……
一曲终了,我将琴放到一旁,对着犹自有些恍惚的秦夏道:“秦公子,请恕轻素不能答应你。”
“为何?”秦夏脸上的恍惚还未退去,此时更是眼露迷茫。
为什么?
我轻声一笑,偏头看向窗外,画舫已经行到了城中心。
刚过午时,街上的人仍旧不少,许是方才的那一曲琴,我可以看到岸边围了不少的人,嗯,在这里下船有些不明智。
“秦公子可否让船家在下一处偏僻些的地方靠一下岸?我们或许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好好聊聊。”
秦夏注视了我良久,我也不出声打断他的思绪,终究还是他叹了口气,唤了人来吩咐了几句,那人恭敬地点头,领命出了船舱。
“三小姐,如今可以告诉夏为何拒绝了么?”
“嗯……因为我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人,其他人于我便不过云烟。”
“可是方才小姐所说与小姐一同作曲的那位?”
我微微一笑,也不答话,算是默认了。
“便因为他懂小姐的琴?若是如此,夏也是懂的。”
听着他带着孩子气的话,我无奈地摇了摇头,有些自言自语:“不一样……”
嗯,的确是不一样的。
木璃懂我,不只是我的琴,还有我的心,他从不勉强我,甚至是处处护着我,便如他总是能赶在我最脆弱的时候出现,一回也便罢了,可他却是回回都在我身边,在我最需要的时候……
或许,这便是缘分,我们遇见,即便还不曾经历过太多,却已经给了我莫大的温暖,我感谢他为了我停留的脚步,万幸的是他也需要我,那么我们的携手还有什么值得质疑的呢?
连我自己都后知后觉地发现,唯有在他面前,我可以卸下一切伪装,做回自己,哪怕是最平常庸俗的插科打诨都让人充满期待……
☆、第二十九章 只为一人
站在岸上,我看着立在船头的秦夏。
嗯,真是个美男子,只可惜如今他的神情颇有些恍惚。
“秦公子,”我看他抬起头来,“轻素无法答应你,但今日你所做的轻素心领了,轻素把你当朋友,若你也能接受我这位朋友,下回你到府上,轻素必携琴以待,告辞。”
说罢,我不再看他,带着星风与巧儿转进了一处巷子。
左拐右拐,然后我发现,自己迷路了……
在不知第几回走进死胡同后,我停下了脚步,走不出去,与其乱走,倒不如想想方才走过的路……
“阿素,”星风上前一步,“我觉得我们可以往……”
“小姐,”星风的话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少爷让我来接小姐。”
我偏头看去,站在胡同口的是个干净俊秀的少年,好像在哪里见过来着……
是了,寿宴上见过,他是……
“琉莘?”
听得我一声唤,少年咧开嘴便笑了起来:“出来前我还同琉影打赌,这回他总算得输钱给我了,我便说我这般人见人爱,见过我的一定终生不忘,琉莘多谢小姐成全。”
……为什么不是因为我的记性好呢?
呵,果然是木璃的书童……
我正了正神色道:“不必,带路吧。”
“是,小姐,这边走。”琉莘说着转身领着我们往外走,“少爷在巷子口备了马车,让小姐先在车上等他,他一会儿便来。”
“嗯,”我点点头,想到什么,开口问道,“你家少爷刚巧在附近?”
“嗯,少爷本是在静茗楼上与太子他们喝茶,听湖面上传来一阵琴音,想是借此认出了小姐,便让我们来接小姐了。小姐,到了。”
我抬头看去,果然见巷子口停了一辆马车,前面坐着一名着灰衣的男子,见我们走近了,轻身下了马车,到我面前恭恭敬敬一礼:“琉贤见过小姐。”
“不必多礼,不必多礼。”这礼让我有些受宠若惊,方才琉莘都没行这么规矩的礼节,这位是什么意思?
“琉贤,只你事多,你看把小姐吓得,平日怎么便没见你对我也这般和和气气的?”
“你我同为少爷的属下,我为何要对你行礼?”
“就算如此,你也不用每回一见面便不给我好脸色看吧。”
“你平日最爱胡搅蛮缠,我又为何要给你好脸色?”
“呃……”琉莘好似有些理亏,但随后又颇有些理直气壮地道,“胡搅蛮缠怎么了,这也是本事啊,你行吗?”
“属下便该有属下的样,做好本分……”
“我们都跟少爷一块儿长大,你何时见少爷真拿我们当属下看了?”
“在其位谋其职,少爷怎么想是少爷的事,但我们必须明白自己的身份……”
“你这便是顽固……”
“你这便是愚昧……”
……两人异口同声地骂了出来,倒是把我逗笑了,木璃到底从哪找来这样有趣的人?
听到我的笑声,本还在争吵的两人一下子静了下来,琉莘也好像觉得自己一时失言,拿手挠挠头,颇有些腼腆地笑起来。
琉贤瞪了他一眼,又对我行了一礼:“小姐,是琉贤失言,回去自当领罚。”
其实方才短短的争吵也让我大致摸清了这两人的性子,琉莘是个没大没小的,而琉贤则恰恰相反,是个规规矩矩的,这样的两人凑到一块儿,不吵起来都说不过去,这也不怪他们。
“无碍,罚便不……”
我转念一想,这琉贤不便同巧儿似的么,或者与巧儿比都是有过之无不及,若是我这般简单地免了他的罚,他自己心里更过不去那道坎,我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巧儿和星风,改口道:“罚便不用你自去领了,呃,把你身上的银两都拿出来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