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璃从我手中拿起玉佩，轻轻摩挲着上面的花纹。
“这是父主当年亲手为娘刻的玉佩，临死前娘把它递到我手中，却是来不及再说什么便去了。”
我心下跟着一沉：“既如此，你当初为何要将如此贵重之物赠与我？”
“我也不知。”他的声音里这时才带了些许笑意。
初次见轻素，他是被她的歌声引去的，那曲子他从未听闻，便由着好奇寻了过去，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看看是什么人能唱出那样的歌来。
只是见到轻素的第一眼他便挪不动脚步了，直到再次见她，他才猛地想到该如何形容当时的感觉。
那感觉便好似他活了这二十年，逃出族中后走过的所有地域，见过的所有风景，只不过都是为了那一夜，他踏过满街的喧嚣寻到她……
寻到她，心便被填满了。
她的眼睛像是会说话，那时他从她的眼里看到很多东西，但让他停下脚步的是那里闪烁的光，很亮，很生动。
见到那眼睛的瞬间，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轻素的脆弱和无助。
不知为何，他从第一眼便觉得轻素本不该是那样的。
她该无忧无虑，该足够跳脱也足够沉稳，而不是披上假装坚强的斗篷，将自己整个包裹，密不透风。
他说送她一份见面礼，下意识的便扯下了娘给的玉佩。
如今想来，可能那时候他心里便已经先意识一步做出了决定……
“我一直知道父主想要立我为少主，可我并不想要那个位置，娘的死更让我对那个位置厌恶到了极点。
娘下葬三个月后，我守完孝期便独自从族里逃了出来，可不出三日便被带了回去。那一回之后，我明白慕族的势力遍布天下，自己弱小得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是以不再只想着逃跑，而是让自己变得强大。
也正是如此，我才能于偶然间发现当初害死娘的并非那时被处决的一名侍妾，而是由长老们做主嫁给父主的族中圣女，父主他明明知道，却……”
木璃说着，声音低下去，只是抱紧了我。
良久，我才听到他的声音再次响起。
“长老们的势力不小，知道这件事后我与父主大吵了一番，再次出走，这一回他们花了半个月才寻回我。父主虽惊讶我可以在慕族的搜查下躲过半月，却还是罚了我。长老们则是一个个都盼着我在外横尸的好。
后来我安分了一段时日，再出去便躲了他们一个月，这回连长老们都开始注意了，是以之后每回出去我最多只躲一个月，有时不到半月便装着被他们寻到。如此，他们也便以为我只有这么些能耐。只是父主罚我的时间愈发的长，我第一回见你时，刚被关了半年的禁闭……”
“那这回为何你只三个月便又到了京城？”
木璃低头看看我，伸手捏了捏我的鼻子，我吃痛，赶忙抓住他的手，他顺势将我的手也带进怀里。
“你说是为何？你也好，慕族也好，我不能再坐以待毙了，接受少主的身份不是我的意愿，却是箭在弦上。”
说着，木璃起身，我跟着他站起来，手上仍被他牵着。
低头看去，他的手修长如玉，上面的薄茧，让我觉得很是真实。
再抬头时，他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认真和轻柔笑意，映着夕阳的眼里闪着希冀。
“我本以为我能等到自己足够强大时再同你坦言，可如今我却是等不及了。
轻素，在我身边你可能会遇到更多的危险，但你愿意让我保护你吗？我会倾尽所有护你周全。
你所有的不安都可以向我倾诉，让我成为你的依靠，而我所愿，不过是你能一直陪着我，你可答应？”
☆、第二十四章 定情（下）
我可答应？
我歪了头看着木璃认真的表情，没有立刻回答，只那么片刻，他的眼神便黯淡不少。
我轻轻笑开：“知道我一直想与你说的是什么吗？”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轻摇头道：“原本我盼着你与我是一样的想法，即便你并未有此意，可你从不排斥我在你身边，我以为在你眼里我是不同的，只要这样便好，我可以慢慢让你爱上我。可今日，你却也不排斥风靳轩，我想不明白，我……”
向来高高在上的人，竟也会不自信若斯……
“是一样的，”我打断他，“我们的想法是一样的。木璃，我喜欢你，可我不确定你的心意，是以我一直想说的便是让我待在你的身边，哪怕你心里的人不是我。
你看，爱情有些时候便是这般没有道理，在我，便可以因此抛弃一直以来想要的安身立命，明哲保身，如今便是让我为了你去……”
我顿了顿，突然有些不满自己的口拙，为了他去死这样的话，那些话本子里多了去，那时我听来总觉得很是敷衍，即便我如今当真愿意……
啊，我有些埋怨巧儿了，让她总同我谈那些话本子，闹得我如今连句话都说不好。
我抬手敲了敲脑袋，既然不会说，那便换别的说好了。
于是我看着木璃再次开口道：“我的确不是很排斥风靳轩，他是个……好人，也救过我几回，但也仅仅是这样。
喏，我今日与你说得那么清楚，下回你可不能同今日这般耍脾气了啊！”
说罢，我笑着踮脚拍拍他的肩，手还未缩回来便被他拉住猛地往前一带，整个人跌进了他怀里。
他的俊脸在眼前放大，眼里闪着压抑的狂喜，嘴角洋溢着的笑意让人不自觉地沉沦……
我下意识的闭上眼睛，耳边却传来他一声轻笑，随后额头覆上一片柔软。
他的动作很轻，轻得我心里柔得像被云雾包裹。
我被他抱进怀里，听到他低声道：“我木璃今日起誓，此生不负，必不重蹈父主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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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这么站了多久，木璃揉揉我的脑袋，手移到我腰间轻揽着，冲着一边吹了声口哨。我抬头看去，那匹不知何时卧下的白马站了起来朝着我们过来。
离得近了我才看清它的白并非雪白，而是银白。
木璃摸了摸它的脖子，它立马高兴起来，鼻子里发出呼呼声。
“它叫银昔。”
“银昔？”
听到我的声音，这大家伙好似这时才终于看到我了，用鼻子朝着我嗅了嗅，又往我身上蹭过来。
我回头看向木璃，笑道：“它喜欢我！”
木璃却突地脸一黑，轻瞥了银昔一眼，后者这时候倒显得很是机灵，赶紧低下了头去，好似做错了什么。
……他这是同马也较劲呢！
“它是公的？”
“嗯。”
木璃回头看我一眼，抱着我上了马，我在他身前刚坐好，便听身后的他幽幽道：“可能只是因为你身上没有那些庸脂俗粉的味道，它才比较喜欢你，你可不准误会，”我还未反应过来，便听他接着道，“下回我替你寻一匹母马……还是算了……”
他兀自盘算着，大有喋喋不休的架势，我哭笑不得，赶忙出声打断他道：“你既然都到这里了，为何不去鹤湖看看？虽比不得此处，那里的景色也是很好的。”
“那里我都看腻了，而且鹤湖是谷雨那个老家伙打理的，他如今不在京城，若是我去了，难免之后他又有了来找我的借口。”
“谷雨是谁？”
“慕族六长老，”顿了顿，他又加了一句，“一个尖酸刻薄的老家伙。”
……他这形容得还真是毫不留情。
我回头问他：“鹤湖是慕族的产业？”
见他点了点头，我接着问：“朝廷不知道么？”
“慕族的产业遍布天下，朝廷知道的不过冰山一角。且那些产业多半是交给下面打理，只从盈利中抽取一定的份额，朝廷怎么查最多也只能查到打理人的身上。”
“多少份额？”
“大多是七成，有的五成到八成不等。”
“这么多？”
“无利不起早，所有的资金基础都由慕族提供，即便抽了相应的盈利，下面的人每年赚的也不会少。”
我点点头，突想到一件事，回头问他：“你有信得过的当铺么？呃，什么东西都可以当的那种。”
木璃低头看了我一眼：“你是想把那批御赐的东西都处理了。”
“你怎么知道？”
木璃揉揉我的脑袋，笑道：“我还不知道你么？当初你刚拿到我送的玉佩时不也想着把它当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