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骑战马来(129)
一瞬间顾枕仿佛失去了五感,世界里只剩下贺许良那双什么情绪都没有的眸子,心里猛然冷了个通透。
先反应过来的是黄员外,那几条狗并不是要来袭击人而是冲进了素香的这间宛如仓库的厢房,黄员外急的直拍大腿,叫道:“来人哪,来人哪,怎么回事,这后院的狗怎么跑出来了!”
随即反应的还有素香,惊慌失措的也冲进了屋子,叫道:“不要乱咬我的东西啊!”
浠月也深深的看了一眼贺许良却什么都没说,慢慢扶起抱着绛云轩的顾枕,问道:“先生没事吧?”
顾枕艰难的把眼神从贺许良脸上移开,缓缓站了起来,摸了摸绛云轩的小脸问道:“轩儿没事吧?”
绛云轩被吓了一跳尚且惊魂未定,抱紧了顾枕的脖子晃了晃脑袋,顾枕扭头问道黄员外道:“这是怎么回事?”
黄员外此刻都要给顾枕跪下了,哭丧着脸道:“小人……小人也不知道啊,小人家后院是有几条狗,但是从来不曾跑出来啊,老刘老刘这是怎么回事!”
顾枕可没兴趣等那什么老刘来,反而是往前走了几步往厢房里看去,素香手忙脚乱的驱赶着这三条黑色大狗,然而那几条狗像是有明确目标一般在找什么东西,没一会这三条狗嘴里都叼了一个软球,就是先前顾枕在素香这里随手捏了两把的“尖叫鸡。”
然而还没等众人有什么反应,三条狗齐齐把那软球全部咬破,随着“尖叫鸡”一声怪异的声响过后,一股怪异的气味迅速在这小小的空间蔓延开来,顾枕被熏得一阵眼酸泪流,往后退了两步,顾枕心想,卧槽,这个年代就有催泪弹了吗,这么高端的吗?
可惜顾枕还是图样图森破,这哪是催泪弹这么简单的玩应,没几秒怀里的绛云轩突然猛地一阵咳嗽,小脸红的像是烂掉的番茄,连搂着顾枕脖子的力气都维持不住,小脑袋有气无力的耷拉在顾枕颈边,气若浮丝的念叨着:“相父……轩儿……轩儿好难受……”
顾枕大惊失色,赶忙探了探绛云轩的额头,刚才还生龙活虎的孩子,此时额头烫的不像样子,顾枕再傻也该知道是那阵怪异的气味的问题,厉声朝黄员外喝道:“怎么回事?!你藏了什么毒物?!”
黄员外真的给跪下了,眼泪鼻涕吓的是说来就来,叫道:“大人明察啊……小人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哭喊的间隙黄员外悄悄瞥了一眼绛云轩的样子,心惊胆战的说道:“这……这好像是瘟疫啊……”
两个字把顾枕当场劈在原地。
瘟疫??
这时候也没人顾得上管那三条始作俑者的大狗,连素香也听到这边的动静,赶忙跑来,看着绛云轩突然奄奄一息的样子也是万分疑惑不解,那几只狗叼的东西是她做的不假,但是她只是做了外面的软壳,里头的东西是揭月的国师放进去的,她只是听命带过来而已,完全不知道是什么,问道:“小公子是怎么了?”
顾枕眼中赤红一片,头一次对女性失了风度,一只手揪住素香的衣领,哑着声音厉声质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到底意欲何为?!”
素香被吓到了,支支吾吾也说不出话来,这时另一只大手附了过来,以一种绝不容许的反抗的力道拉开了顾枕揪着素香衣领的手,他错愕的抬头望去,发现是贺许良。
贺许良依旧是无波无澜的样子,嘴巴微一张合,吐出个音节,道:“放手。”
一瞬间,失望,震惊,气愤,痛苦各种情绪一起袭上顾枕心头,他实在是想不出来理由再帮贺许良开脱了。
这时绛云轩又伸出小手无力的抓了一把顾枕的脸颊,平时白皙软糯的小手此时已经红肿的不成样子,痛苦万分的吐出一句:“难受……难受……好痛……”
顾枕被这两声痛呼叫的红了眼眶,恨不能现在染了病的是他自己,转过头再也不看贺许良一眼,瞪着眼睛叫道:“愣着干嘛!!快去准备房间,给我叫大夫啊!”
黄员外这才意识回笼,赶忙应声跌跌撞撞的去叫人了,顾枕冲浠月吩咐道:“你找人去客栈把王公公和烨然找来,快。”说完头也不回的抱着绛云轩快步走开,像是要与什么脏东西撇除关系一般,而浠月则是应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淡漠的贺许良与不知所措的素香,吐出一句:“你当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素香落下两滴眼泪来,她倒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见绛云轩那模样也是万分担心,仰头看向身旁的贺许良道:“贺郎……小少爷没事吧……我这还有些药材……”
然而贺许良看也没看一眼素香,连话都没让她说完,扯着素香的手臂像是拖着一袋毫无感情的货物,完全不顾素香的痛呼,硬生生拽着她往完全不同的一个方向飞去,直到素香胳膊都要脱了臼,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贺许良才在一处不知名的荒林中落下,素香还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跪伏在地上,揉着手腕,朝贺许良哭诉道:“贺郎……你这是干什么……”
贺许良却看都不看她,环顾四周过后,道:“都出来。”
素香不明所以,以她的大脑实在猜不出这是发生了什么,喃喃道:“贺郎你在说什么……”
然而不过须臾,四周却真的发出些窸窸窣窣的声响,几个身着夜行衣的男人从树影后探出半个身子,齐齐端着素香弩对着贺许良,衣摆上绣着一枚金色的月纹。
所有人中,最吃惊的居然是素香,她自己做的东西她自然认得,只是她从来不知道,随自己来往绛云的,居然还有这么多揭月暗卫。
贺许良当着这些揭月暗卫的面,隔空捏着素香的脖颈把她提了起来,四周纷纷响起了弩箭上膛的声音,贺许良却熟视无睹,声音不大,却有着振聋发聩的气势,他淡道:“若敢再有作为,死无全尸。”
素香痛苦的扒着贺许良的手腕,她完全不敢相信,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不日前还在与她互通信笺私定终身的男人,此刻却完全变了个人一般,眼中的戾气似是能吞人的猛兽,直到她被贺许良又扔回了地上也不知道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贺许良缓缓蹲在身子,素香咳了两声,眼泪簌簌的落,把眼眶边的面具都泡起了边,贺许良身后在她耳后一摸,一扬手便把那张人皮面具撕了下来,一张泫然欲泣风华无双的脸庞便出现在他眼前,这么一张让天下男人恨不能揉在心尖上疼的小脸却让贺许良一丝波纹都不曾有,素香哭哭啼啼的问道:“贺郎……你到底是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贺许良开口道:“素香你可知你一直在做什么?”
素香一脸迷茫,面对贺许良她不自觉的都是和盘托出,一句虚假都没有,道:“我……我一直在帮绛云医好瘟疫啊,我们揭月一直是想和绛云交好的啊。”
贺许良不咸不淡的“哦”了一声,道:“交好何必隐藏身份。”
素香愣住了,她这个学霸傻白甜哪里想得到那么多,贺许良又继续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了你们揭月造魔,至于瘟疫,也是你们揭月造成的,刚才那一幕,看懂了吗?”
素香的表情由呆滞到不可置信到崩溃,吼道:“怎么可能!我的祖国,断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你胡说!”
贺许良其实早有猜测,到底是瘟疫把泰逢郡变成一个合适造魔之处还是有人为了有出这么一个合适之处而制造了瘟疫?
引起他最大怀疑的就是瘟疫这种病从未听说过是个例,瘟疫一直是洪灾猛兽,所到之处便是哀鸿遍野,哪里有锦里镇这种只有几人染病还没有传染的道理?而且这种怪异的现象正好是出现在黄员外狗场的狗开始失控开始,真的是如此巧合吗?
而且不管揭月成功与否,他们的目标无非就是顾枕,亦或是绛云轩,然而他们也有顾忌,那个最大的顾忌便是自己,因此刚才那个场合贺许良才站在素香这一边,便也就是揭月一边,做出一派与素香情深难舍的样子,他就是赌,揭月的人,到底会不会把握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有动作,果然,他赌对了。
在那软球爆掉,绛云轩迅速感染瘟疫之时,他便已经确定,不管是瘟疫还是造魔,一切的源头,都是揭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