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陵一愣。
叶玉盘连忙摆手,“没来就没来,看什么大夫,凡是都有定数,你们着急什么。”中药太苦了,不要喝。
李陵的脸渐渐涨红,他手脚发麻,竟然心跳如雷。
他叫小安子把专程从扬州带来的礼物放在她窗下的条案上,说了句“你睡吧”,便快速走了。
他来这里,是忽然想到一个事儿,专程为了问叶氏可否会说家乡话,如果会说家乡话,那么说不准他就能帮她找到家乡人。
而她,教唆着下人说出什么葵水!
妖女!
李陵走出院子,被风吹,才发现自己冒了一身冷汗。
17
17
李陵握紧拳头,径直出了内院。
他心想自己都做了什么,半夜跑去叶氏的卧房?甚至方才分明瞧见她穿着单薄的寝衣,也没想到要避嫌!
这种心思一旦萌芽,便像野草一样疯长。
野草长到后半夜,李陵终于找到了借口,都是大家把他想的太龌龊了,他对叶氏只有“恭敬”,而无私心。
想到这里,他方才能安稳睡去。
次日,李陵出城跑马,跑到大中午发了一身的汗,他就去辅兴坊沐浴,更衣,忙忙碌碌一整天。
傍晚用膳时,他想起昨天还没问的事儿,寻思自己是替她寻找家乡,就大大方方带着小安子进内院找人。
奈何今日叶玉盘早早叫人做好了用桃花酒酿的桃花鸡,再喝了三杯酒,不到点灯人就倒了,被扶去美人榻将就着小憩。
李陵进来发现她在睡觉,并闻到一股混有桃花味儿的酒气,不觉皱眉,指着睡得沉香的叶氏问到,“现在睡走了困,晚上还要怎么休息?叫她起来。——喝酒了?!”
他还没走到叶氏身边,就闻到那一股酒气从何而来。
叶贵妃不胜酒力,三杯即醉!
李陵呼吸一滞,声音带着愠怒,“谁给她喝的酒!醒酒汤呢?”
一屋子人哪里知道主子为何发这样大的火,昨日不也没说什么,……于是倒水的倒水,端醒酒汤的端醒酒汤,嬷嬷亲自扶着叶姑娘摇醒她。
叶玉盘被吵得不行,闭着眼烦恼道,“可让我睡一睡吧,别烦我。”
李陵厉声斥道,“把这醒酒汤喝了。”
叶玉盘一个激灵睁开眼,看见是他,不觉笑了出来,对他招手,“来,坐这里说话,叫我看看你,”还刻意给他挪了地方,拍拍床榻叫他过来,“坐这儿。”
李陵坐在窗下纹丝不动,指挥丫鬟们给她灌醒酒汤。
叶玉盘一副没睡醒的迷糊样子,就这丫鬟的手喝了几口,觉得难喝推走,“这什么马尿,快给我拿走。”
李陵沉沉坐在她对面,看她又口吐莲花,不禁黑了脸道,“就是马尿你也给我喝下去。给她灌。”
众人看着主子果然发怒了,七手八脚按着醉酒的姑娘,给她硬是灌了下去。
接着就是吐酒。
好一番折腾下来,叶玉盘又哭又闹也没用,那尊煞神坐在窗下哪里都不去的盯着害她。
她吐得嗓子都疼了,骂道,“看你小小年纪,长了一副俊俏的脸蛋,怎的如此黑心肠,这样作践我!”
李陵根本不为所动,直到她差不多了,才叫人扶着叶氏去了卧房休息,这边赶紧给打扫干净,他自己回宫去了。
第二天叶玉盘醒来,记得那厮让人灌醒酒汤,恨得不行,但也拿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家伙一点办法都没有。
春去夏至。
她要报仇却找不到人,含恨伺机。
某日,李陵忽然出现在她房里。
叶玉盘记着被醒酒的恨意,怎么也不肯同他说话,行动都背对着他,拿支笔站在画架前胡乱涂抹。
李陵叫人都站得远远的,小安子很周到的把人带出书房,自己守在门上,候着主子需要什么。
房间里静悄悄。
令人窒息的安静,叶玉盘拧着性子结果画废了三张纸,气得把笔一摔,扭头就要出去。
李陵漠然开口,“过两日我就要成亲了。”
叶玉盘顿住脚,不可思议地看他,脸色急变,“你要成婚?!……这大半年你来去匆匆,总也不来同我说话,原来竟是要去娶新娘子了?!
那你来我这里做什么。是专程来告诉我,叫我吃你的醋,然后日日夜夜不安生?!”
李陵听她说得离谱,有心更正,但话到嘴边,就成了一个字,“是。”
叶玉盘气得胸口起伏,她左右看,抄起方才用过的笔,甩到他身上,“那你去娶啊!”
说毕,扭头就跑了。
小安子在门口没反应过来,叶姑娘就一阵风跑不见了。
主子没喊人,他不能进去。
……过了会儿,听见书房里有窸窸窣窣翻阅纸张的声音,小安子安心,应该没生气。
然而才这样想着,那叶姑娘不知怎的,一阵风似的又跑回来冲进书房,接着里面便传出叶姑娘的恶声:“谁叫你偷看我的字!给我!”
“这也配叫字?”
叶玉盘上前就要把自己今早练的字抢走,但六少爷竟然又长高了一节,抬着手将她的字高高举起,任她怎么跳也够不着,气得骂道,“有你这样的人吗?!有你这样的人吗?!”
李陵看她当真要被气哭了,只能把字还给她,“我才看了一遍,你就这样不依不饶。”
叶玉盘想把纸撕掉,可恨这人一副看不起自己写的烂字,但撕了没了作业就得重新再写,那是要了她的命。
她就把字胡乱塞进书架缝隙里,还嘴道,“你说话不算话,我不同你讲。”
背对着他不言不语。
李陵便道,“今晚带你去吃夜市小吃。”
叶玉盘强撑,“呵。”
李陵看她不为所动,起身要走,“那边算了。”
“你站住!”叶玉盘转过头,生硬地说道,“回来!”
李陵停住脚步,好整以暇回头看她,“怎么?”
叶玉盘梗着脖子问,“那什么,她长得好看吗?”
是在问吴氏?
李陵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叶玉盘看他不吭声,怒而将他往外推,“你走你走。谁也不稀罕谁,各自过各自的!”
李陵就真的走了。
一直到成婚他也没工夫再来辅兴坊。
成婚后一个月都在宫里,这月一过,卫王李陵就陆陆续续往外搬家。
卫王妃得了空,跑回娘家,抱着母亲痛苦地哭诉,“他就是个废人!”
吴国公世子夫人大惊,“到底怎么回事儿?”
卫王妃痛哭道,“他、他不能人道……呜呜……”
吴国公世子夫人扶着额就要晕倒,家里顿时乱成一团。
倒是有些经历的吴国公夫人闻言,专程来世子这里劝孙女,“原先娘娘就派人说了,说卫王自小不亲近女子,那两个侍妾也好似死人一般。如此说来,只怕是暗疾。你这样吵吵嚷嚷,是想让皇家丢这个脸吗?”
卫王妃哭道,“我还不如鲁王妃!他虽然每日都同我睡一张床,但嫌弃我嫌弃的要死,连我的手指都不愿碰一下。”
鲁王是个瘸子,但到底能教人生儿育女,卫王这种废人,是要连累她一辈子守活寡!
世子夫人抱着女儿哭,“我苦命的女儿。”
吴国公夫人沉吟道,“宫里只怕都晓得卫王的隐疾,荣华且安安分分过两年日子,实在不成,咱们从贵妃娘娘那里想办法,给荣华过继一个儿子。陛下再怎么样,总不会叫自己儿子断了香火。”
说到这里,吴国公夫人想起儿子说过的话,说卫王最喜欢带着鲁王的庶长子外头疯玩。
此时再看,难保皇家不是存了日后叫鲁王庶长子过继六皇子的心思呢。
也是此时,皇家御田传出了一整个村子的佃户被灭门死亡事件。
李陵因才成婚,本身没什么差事,在府里跑马一早上,下午到了辅兴坊做事,比起六皇子府,辅兴坊外书房更叫他安心。
下人报来皇田佃户灭门惨案的细节,李陵皱眉,比上一世提前了三年,难道是他早早挑出“精米换陈米案”的后遗症?
吩咐几个手下各自去忙,他独自在书房里沉思最近发生的几件大事。
户部,户部,什么时候才能把户部的毒瘤清除干净!
可恨户部是太子的地盘。
天将黑,李陵想着,答应了叶氏写字有进步,便带她出门见世面,今日索性无事,不如去西市走一走逛一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