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厮连忙上前禀复道:“宫里派来传信的人,此刻就在演武场外。”
祁钰闻言面色一肃,沉声道:“摆驾回宫。”
众人连忙恭送。
待銮驾回宫,黄宜安亦起身告辞。
英国公夫人强笑道:“好孩子,等回头再邀你来府里玩。”
方才兵部来传话的人说,战火燃于西北,英国公与次子张潮驻守之地。她纵然没有打听得细,却也已经是心惊肉跳。
待黄宜安一走,英国公夫人立刻吩咐张潭道:“你即刻去兵部打探消息,务要问得清清楚楚!”
张潭肃容,领命去了。
稍晚,张潭归来,立刻去正房禀报英国公夫人。
“大约半个月前,高昌国三王子克里木率众千余人突袭边境,与正在此处巡边的父亲遭遇。因双方兵力悬殊,父亲负伤,被手下将士拼死护送入关。
“克里木奇袭得手,趁机劫掠关内数个村庄之后,迅疾撤回,暂时蛰伏未动。然父亲预料他敢如此行事,必有后手,因此飞书奏报朝廷,请示是出战,还是继续防守。”张潭忧心忡忡。
自高昌国主意外去世,三位王子争夺汗位的内战就一直都没有消停过,朝廷命戍边将士固守嘉峪关不出,一来是怕被战火波及,二来也企图通过内战来消耗对方的实力。
从近年来边关的情况来看,防而不打、坐收渔利的策略确实取得了一定的效果。
但是依眼下情形看来,这只怕并非长久之计。
“你父亲伤势怎么样了?”英国公夫人急忙追问道。
她不管朝廷是战还是守,眼下只希望丈夫平安无事。
“母亲不用担忧。”张潭连忙安慰她道,“都是些皮肉伤,军医最擅长此道,想来如今一旬已过,父亲应该也好得差不多了。”
英国公夫人闻言,长吐一口气,略放下心来。
顿了顿,又皱眉道:“这克里木是怎么想的?汗位还没有夺得,竟然胆大包天地把手伸向了大齐!他就不担心他的两个兄长在背后捅刀,或是大齐三军齐发,将其彻底夷灭吗?”
张潭叹道:“时至深秋,朔风渐紧、塞草枯黄,他们衣食不继,便来边境劫掠,这是每年的惯例。如若不然,父亲又何必常年驻守嘉峪关,不得回京与我们团聚。”
冬季塞外更缺衣少食,劫掠自然也更加频繁,英国公作为西北军的主帅,当然得坐镇嘉峪关,严防高昌国寻衅滋事、劫掠边民。
英国公夫人重重地叹了口气,一张拍在桌子上,恨声道:“这些贼人,着实可恨!”
……
自打战报传来,英国公请示是战是防,朝廷上就闹成了一锅粥。
祁钰每次上朝,都被底下的群臣吵得头疼。
然而不论底下吵得再凶,都没有大臣逼着他当场表态。
他批红的是内阁呈送的票拟,而内阁的票拟权则掌握在首辅张圭的手里。即便是那些人闹得再凶,只要张首辅上前说几句,便能劝得双方都压下火气。
可是,他并不愿意这样。
“母后,英国公上奏的折子上说,克里木之所以敢劫掠边境、挑起战火,是因为已经把他的两个兄长都打服了。眼下高昌国虽然尚未统一,然实际上却已经是唯克里木马首是瞻。
“父皇在世时制定的利用敌人内乱的防守策略,或许很快就会失效。朝臣们若是再这么吵吵嚷嚷地闹下去,只怕于边防不利。孩儿觉得……”
“陛下是想战?”李太后打断祁钰的话。
“自然!”祁钰肃然道,“区区高昌,也敢寻衅滋事,若不把他们打回去,我大齐威仪何在?”
李太后没有接话,只是问:“张首辅怎么说?”
祁钰愣了一下,半垂眼睑,低声道:“元辅以为,高昌小国,不值得大动干戈,因而力主防守……”
李太后没有说话。
可祁钰却明白,沉默就是她的态度。
母后对于张首辅一向十分信任。
张首辅说主守,那母后就绝不会赞同他主战。
可是他不愿意做一个敌人都打上门来了,却还不敢还手的窝囊皇帝!
哈密卫失陷之前,朝廷对高昌国就是防守为主;哈密卫失陷之后,朝廷还是一味防守,不思收复;现在克里木又打上嘉峪关了,劫掠边民、挑起战火,难道泱泱大齐,还要对一个弹丸小国、蛮夷之族退而防守吗?!
第70章 暂缓提亲
朝堂上,对高昌是主战还是主守,闹成一锅粥。
英国公府却是一片肃穆。
正堂上,英国公夫人肃然道:“不管朝廷是战是守,眼下你们父亲都很需要你们的帮助。克里木既然敢率兵奇袭,自然不会尝了一次甜头就金盆洗手,眼下边防正是需要人的时候。
“池哥儿、澜哥儿,明日你们兄弟便去请旨,赴嘉峪关与父助战、保疆卫国。”
张池和张澜肃然领命。
张潭连忙道:“我也同两位弟弟一起请战。”
“不可。”英国公夫人正色道,“你是世子,你们父亲临走之前,把整个英国公府都托付给你,眼下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张潭见母亲态度坚决,只得作罢。
张澜迟疑片刻,终是忍不住开口道:“母亲,那黄家那里……”
英国公夫人叹了口气,一脸怜惜道:“你放心,明日母亲就请官媒上门提亲,务要在你离京之前,把这门亲事给定下来。”
“不,母亲,孩儿不是这个意思。”张澜连忙道。
英国公夫人一愣,问:“那你的意思是?”
“孩儿准备回京之后,再去黄府提亲。”张澜笑道。
英国公夫人当即变了脸色,厉声道:“尚未出发,如何能说此等晦气之语?你们都要平平安安地归来!也一定会平平安安地归来!等你回来,母亲一定要亲自替你和黄小姐操办一场盛大的婚礼,让整个京城的人都来为你们祝贺!”
张澜红了眼圈,躬身施礼道:“多谢母亲!”
英国公夫人也红了眼圈,道:“好孩子,别怕,你父亲和兄长们都会护着你的!”
张池拍了拍张澜的肩膀,一脸“三哥罩着你”的豪迈。
张澜咧嘴一笑,反倒安慰英国公夫人道:“母亲,我不是第一次上战场了,还请您放心。”
“好好好!”英国公夫人连连点头道,“母亲放心。”
等大家情绪都稍稍平复了一些,张澜又道:“母亲,孩儿之所以想回京后再去黄家提亲,不是担忧此去祸福,只是不想让黄家人也和母亲一样忧心挂念。
“且黄小姐年岁尚小,晚个一年半载的再定亲也不晚。”
她是他决定共度一生的人,所以从现在起,他就想宠着她,不愿意她为自己担忧。
英国公夫人闻言,欣慰叹道:“澜哥儿真是长大了。”
越来越有担当,也越来越体贴人了。
“好,母亲都听你的。”英国公夫人笑道,“那,明日你就去黄家和黄小姐告个别吧,省得那日突然得令出发,连句告别的话也来不及说。”
张澜点头应下,笑道:“多谢母亲。”
英国公夫人笑着点点头,又叮嘱道:“记得说明情由,免得人家姑娘不明就里,迟迟等不到媒人上门提亲,以为你变心了,再许嫁了别家。”
说到最后,已然是语带打趣。
张澜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低头应了。
……
第二日,上奏请旨之后,张澜和张池又去兵部转了一圈,刚到府门前,便见张溪已经在马车上等他了。
“车夫有事告假,烦请澜弟送我去一趟黄府。”张溪挑帘,冲张澜笑道。
张澜朗然笑道:“荣幸之至。”
说罢,跳上马车,抓紧缰绳,一扬马鞭,马车便辘辘往前行去。
大春听得叫门,开门见是张溪,便连忙笑着往里迎。
张溪笑道:“今日车夫告假,澜弟特地赶车来送我。我同安妹妹说会儿话,便要回府了。你且去通传一声。”
大春看了张澜一眼,连忙进去通传。
不多时,黄宜安便亲迎了出来。
“既是张姐姐的弟弟,那便也算是我的哥哥,一家人不必如此拘泥,两位快快请进。”黄宜安落落大方地笑道。
张澜心中一热,连忙拱手见礼。
黄宜安笑着还礼。
张溪抿唇一笑,挽住黄宜安,招呼上张澜,往内院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