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卒见了,哪里还敢冷眼看人笑话,连忙去禀报狱吏。
皇帝已经判了流放终身监禁,这会儿人要死在了内狱,那可就是她们的过失了。
反倒是永昌伯府和郑家的人,见了非但不紧张、懊恼,反而恨不得眼前这两个倒地不醒、祸害家族的罪人,就此以命抵罪了才好!如此,方能彰显他们对皇帝的忠心,说不得还能为自家讨些好处,请求皇帝从轻处罚。
……
内狱里乱成一团。
黄宜安得到消息时,正和得宣进宫的张溪说起西北棉花售卖一事,闻言沉默片刻,唏嘘不语。
前世永昌伯夫人直到去世之前,一直都是永昌伯府说一不二的老太太,永昌伯府虽然日渐没落了,但是永昌伯夫人却始终派头十足;郑玉烟则六宫独宠,连带着郑家也鸡犬升天,别说子侄后辈了,就是郑承宪这个亲爹见了郑玉烟,也是三拜九叩的,十分恭敬。
反观今生……
黄宜安轻叹一口气。
想一想,还是她的家人真心疼爱着她,前世不因她失宠而怠慢疏远她,今生亦不曾因为她得宠而巴结奉承她,因为对于他们来说,不论得宠与否,自己始终都是那个在碧梧树下欢笑嬉闹的喜姐儿,之后才是与家族利益休戚相关的皇后。
作为家人,他们最关心不是她会给家族多大的荣耀,或是什么祸患,而是她过得好不好!
何其有幸,她生在和乐融融的黄家,而不是冰冷算计的永昌伯府或郑家。这样算起来,不论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比郑玉烟要幸福、幸运得多!
张溪见黄宜安感慨叹息,还以为她是在同情永昌伯夫人和郑玉烟二人的遭遇,瞪了她一眼,道:“你倒好心为她们叹息,却不知她们所犯之罪,祸及家族、牵累后世,永昌伯府和郑家能有人来骂她们一场,已经算是对得起她们的了!”
黄宜安知晓张溪这样高门大户人家的出来的,一向将家族责任与荣誉看到极重,要是英国公府出了这样的败家玩意儿,只怕张溪能直接上手收拾了。
“况且,她们联手愚弄陛下,盗用可是你的手稿,欲分的还是陛下对你的宠爱。我要是你,早就找个机会弄死她们了,哪有那闲工夫同情她们这两个祸害!”张溪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皱眉劝说道。
黄宜安感念张溪的好意,遂温声解释道:“我不是同情她们,只是感叹世态人情罢了。这样大的事情,且还是冯永亭出面安排的,永昌伯和郑承宪等人难道不知情,只由着女人当家作主吗?
“他们知道,但是为了那泼天的富贵,却还是将女人们推到了前线。如今事败了,他们这些当家老爷们不但不反省自己的过错,却将责任都推到了女人头上,妄图借此罪罚轻一些,实在是让人齿冷。”
张溪闻言,知道自己想岔了,爽快地向黄宜安道歉道:“原来如此,是我错怪你了,对不起。”
顿了顿,张溪又蹙眉叹息道:“你说的又何尝没有道理呢?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这世上还少女人冲锋陷阵、男人躲在背后的坐享其成的例子吗?别的不说,就单说和亲的公主……
“唉……”
这个话题不宜深谈,张溪点到即止。
黄宜安也没有再接着往下说,吩咐红珠去内狱看着点,别让永昌伯府和郑家的人闹出乱子来,便专心和张溪说起西北棉花一事。
第223章 朕吃醋了
“澜弟来信说,张宏正帮着杨家兄弟两个,按照你的吩咐处理收获的长绒棉一事,棉种也都会收存好,等到来年播种育苗。因棉种有限,你明年又要扩大种植规模,因而澜弟劝说我等个一两年,待长绒棉种储备足够了,再投银子进去……”
张溪将西北棉花安置一事一一都说了。
黄宜安有些歉然地说道:“多谢四公子和二管事了,每次都要劳他们操心。”
张溪摆摆手,笑道:“只怕他们都巴不得能为你操心呢……”
话说到这里,张溪突然觉得有些不合适,便笑着打住了下面的话,神情不免有些讪讪歉然。
张宏一个国公府的二管事,却能够为皇后娘娘效命,自然是荣幸之至;至于张澜嘛……
唉,往事已矣,偏她还要再提。
相比起张溪的忸怩不安,黄宜安这个当事人倒是大方多了,微微一笑,坦然应道:“我也很庆幸能够有四公子和二管事相帮,否则棉田之事绝不会如此顺利。”
别的不说,但是长绒棉的棉种和善于种植的人手,她都照不出来。
张溪见黄宜安如此坦然端方,自己倒不好意思起来,遂撇开心里的那点不自在,顺着黄宜安的话说道:“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件利国利民的好事,西北军尤其受贿良多,澜弟和张宏自然会全力以赴!”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地将此事揭过不提。
“对了,上次你让我帮忙找管事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了。”张溪笑道。
“哦?是吗?”黄宜安十分惊喜,问道,“不知是何人?又有何本事?”
张溪笑答道:“那人名唤徐源,京郊人士,世代务农,颇知稼穑之事,又读过几年书,能写会算的,为人精明仔细,颇能担事。我已经亲自考问过一回,觉得还行,便让他等消息了。
“只要你这边没问题了,他随时都可以上差。”
“既然张姐姐都觉得好,那肯定就没有问题了!”黄宜安笑道。
张溪出身名门,见识广、眼界也高,能得她这般评价的人,肯定不是庸常无能之人,至少一个小小的棉田管事还是能够做得来的。
张溪闻言失笑,嗔道:“你这是什么话?人是招来给你办差的,又不是听我使唤的,怎么能我看过行就行了呢?”
黄宜安笑眯眯地说道:“我这不是信任张姐姐嘛!再说了,张姐姐一向眼光极好呀!要不然也不会同我交好了!”
张溪闻言哈哈大笑,瞪了黄宜安一眼,自己又忍俊不禁道:“你这是夸我呢?还是夸你自己?”
“都夸!”黄宜安扬眉笑道,“有道是‘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若不是我们一样优秀不俗,又怎会如此投契?”
“哈哈哈……”张溪眼泪都快要笑出来,却还不忘记附和道:“皇后娘娘明鉴,此言甚得我心!”
论起自信,她怕过谁?
两人笑闹作一团。
祁钰回到坤宁宫时,看到的就是这幅欢笑和乐的景象,不由地心里一酸。
除了上次红了眼睛,黄宜安在他面前,好像从来都没有这般恣意率性过……
怨念的眼神不由地盯上了张溪。
张溪只觉得后背一冷,下意识地回头看去时,就惊悚地发现祁钰不知何时回来了,正站在殿外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得她遍体生寒,恨不能立刻躲出去逃命。
黄宜安在张溪往殿外看时,也顺着她看了过去,一见祁钰在殿外站着,立刻便下榻穿鞋,责问守门的宫人:“陛下来了怎么也不知会本宫出去迎接?”
张溪被她这一责问也回过神来,慌忙下榻穿鞋整衣,同黄宜安一起疾步上前,给祁钰见礼问安。
“平身。”
祁钰亲自搀扶起黄宜安之后,方才转头对张溪冷淡地说道。
被秀了一脸恩爱的张溪,只觉得皇帝陛下的声音比前日的初雪还要冰冷,连忙屈膝谢辞道:“多谢陛下。臣妇告退。”
祁钰清冷地“嗯”了一声。
张溪如蒙大赦,慌忙退出殿外,长吐一口气,便提起裙角,一溜烟儿地跑下台阶,冲出了坤宁宫。
虽然一想到远在边关的澜弟,她心里就忍不住酸酸涩涩的,但是眼见着皇帝一天比一天爱重安妹妹,她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不管嫁给谁,她都希望安妹妹能够过得幸福,就如安妹妹期盼祝愿她婚姻美满幸福一样!
黄宜安看着张溪逃命也似的身影,不由地嗔怨祁钰道:“陛下!您吓着张姐姐了!”
祁钰微微一侧步,挡住黄宜安朝殿外张望的视线,不悦道:“朕又没有责备她,哪里就吓着她了?”
语气里带着一丝委屈。
黄宜安愣了愣,才恍然明白过来,祁钰该不会是在吃张溪的醋吧!
这醋可真是吃得莫名其妙!
黄宜安哭笑不得,聪明地选择没有继续和祁钰分辩下去,而是转而责问守门的宫人:“陛下来时,怎么不曾禀报本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