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事情,显然是有人刻意安排,目的就是借张维劾奏之机,攻击张圭的内阁。
王氏闻言,讶然问道:“怎么,竟然不是这么回事吗?”
黄宜安看了阿梅与兰心一眼。
两人会意,各自站到门窗处,仔细看守。
张溪见状,倾身凑近前去。
黄宜安这才低声对二人道:“这件事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对。虽说事情是张大人挑起的,但是那些人可未必是跟风才上书劾奏我的。如今大家都像母亲这么认为,那么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王氏神情有些糊涂,一时没想明白黄宜安的话。
出身名门、自幼出入宫廷的张溪却一下就听懂了,低声问道:“你的意思是,那些跟风弹劾你的人,目标不在于你,而在于张大人?”
黄宜安露出赞赏的笑容,点点头。
王氏听了张溪的话,半晌,也咂摸出味儿来了,一脸担忧地摇头道:“怨不得人们常说宫门似海,这里头的水,可真深啊……”
黄宜安点点头。
后宫虽然不得干政,但又与前朝政事息息相关。
后宫现在独有她一个皇后,不需与妃嫔们勾心斗角,但是君臣角力的牺牲品也就只有她一个了,更兼祁钰如今还“十分宠爱”她,大家可不得把她当成靶子嘛。
唉,没有想到重来一世,她竟然提前把郑氏“祸国妖妃”的名声给担了。谁让前世大婚后晏游放纵的皇帝陛下,今生竟然只在坤宁宫“荒yin惰怠”呢?
黄宜安一时心情复杂。
“那你会有危险吗?”张溪担忧地问道。
黄宜安叹道:“那得看陛下的表现能不能让他们满意了。”
王氏和张溪闻言俱是一愣,怎么九五至尊的皇帝竟然还得看朝臣的脸色吗?
然而事实就是如此。
……
张圭接到弹劾黄宜安的奏章时,人刚离京城数百里,离江陵还远着呢。
二十三人抬的大轿,想走快也走不了啊。
更何况张圭难得有暇出京,因此动了游山玩水的兴致,每到一处风景秀美之处,都要驻足游玩一至数日,因此走得非常慢。
更何况还要接受沿途各路官员的孝敬,威仪浩荡的仪仗便越来盛大,这路自然走得也越来越慢。
弹劾黄宜安的奏章送到时,张圭正在一处山清水秀之地,看前几日戚总兵送来保护他的火铳营的演练。
火药爆炸的轰鸣和四溅的火花,让张圭不禁拊掌大笑赞叹道:“有如此神器,大齐何愁不能荡平蛮夷、屹立神州大地!”
迎驾的官员们自然是连声附和,溜须拍马:“这全都赖首辅大人英明神武,我大齐才能有如此神器,有如今的盛世景象……”
第174章 名门丑事
各种溢美之词,如汩汩涌出的泉水,冒个不停。
张圭听了,仰头畅快大笑。
正在这时,长随上前禀报道:“大人,京城中的奏章又送到了,已经放到了帐内。”
随侍的地方官员听完长随的禀报,都露出耐人寻味的笑来,愈发恭维张圭个不停。
首辅大人人虽然离开了京城,但是每日的奏折依旧要快马加鞭地送来给他审阅,可见陛下对他的倚重和信赖。这样一尊大神,如今好不容易见着了,他们当然得用心孝敬着嘛!
若是伺候得好了,说不定首辅大人一高兴,在吏部的考核中给他们评一个优等,那升官发财可就指日可待了!
张圭便在一众官员的吹捧中,熏熏然地回到了帐内。
帐帘一落,张圭顿时收敛起得意的笑容,埋头翻阅新送来的奏章。
随着他越行越远,当然不可能要求所有的奏章都先送到他的案头,等他批复之后,再送回京城执行。朝堂瞬息万变,稍有迟缓便可能会贻误时机,所以他才要留下最信任的接班人张维坐镇内阁,随机应变。
只有紧要的奏章,比如新政的推行和朝廷的最新动向等,才会被快马加鞭地呈送到他的案头。
张圭一份一份地仔细翻阅着,看罢新政的相关的奏折,便翻到了弹劾黄宜安媚主祸国的那几份奏本。
同事关新政的奏折不同,弹劾黄宜安的那几分奏折中还夹有张维的私信,解释此次弹劾皇后失德事件的始末。
张圭看罢,将书信重重地拍在桌上,望着京城的方向冷笑道:“本辅离京不过二十余日,那些人就蠢蠢欲动了。真当本辅离了京城,便辖制不得他们吗?
“来人!”
长随闻声进帐,弯身恭声道:“大人有何吩咐?”
“待本辅修书一封,你立刻快马加鞭地送回京城,务必要将信件亲手送到次辅的手上,知道了吗?”
长随恭谨应诺。
张圭随即草书一函,用火漆封好,递与长随,交代道:“务必要快!”
“是。”长随领命,将书信藏在怀中,即刻出帐寻了一匹好马,一路往京城疾驰而去。
张圭看着长随走远了,这才返身回帐,将张维的书信重新打开,细细观看,眉头也越皱越紧。
张维在信中说,他离京后不久,皇帝便开始荒废经筵、不理政务,整日里与皇后在坤宁宫消磨时光不说,竟然还在张维上书规劝之时,直接当着群臣的面,反讽张维他有何事可勤勉。
皇帝这是看他不在京城了,便开始放纵不羁,想要借机夺权了吗?
张圭自认为并不是那等贪恋权势之人,此次“夺情视事”的风波之后,他之所以要将权力重新都掌握在自己手里,不过是见皇帝年少无法掌控朝堂,怕还政于君,会导致新政无法顺利推行罢了。
皇帝该不会因为就觉得他贪恋权势,心存不满,所以才如此荒怠朝政、指斥次辅,以宣泄心中的愤懑吧?
“天子年幼,少不更事,如何能理解老臣的苦心啊……”张圭摇头蹙眉叹道。
看来,如今还不到还政于君的时候。
至于奏折上弹劾黄宜安后宫独宠、媚主祸国之类的事情,张圭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一来,即便是身为元辅帝师,皇帝的私生活他没有办法过度干涉——若是皇帝直接以皇嗣绵衍为名行事,任何臣子都无法反驳说皇帝做的不对;二来,帝后大婚时年岁尚幼,他本就不赞同,奈何一心抱皇孙的李太后一力坚持,他也只得退后一步。
至于朝臣在奏本中劝谏的,要皇帝选妃以分担皇后的宠爱,那就更加不可行了。
皇帝如今虚龄才十六岁,若是广选妃嫔,身体怎么能吃得消?一个皇后他都尚且要担心皇帝不知节制,龙体会被掏空,更别说是一群妃嫔了。
况且,妃嫔越多,皇帝流连于后宫的时间只会越长,读书理政的时间自然也就越短。如此,怎能迅速地成长为一位合格的明君?
真不知道这些人脑子里是怎么想的!难道为了扳倒他,就可以不顾君王、不顾江山社稷了吗?
自从离京后,张圭第一次觉得,他得赶紧回乡归葬亡父毕,立刻赶回京城坐镇。
……
京城。
先于张圭长随到达京城的,一件名门丑事。
永昌伯夫人寿宴上,天资不凡的秀才公子刘冕喝了点小酒,一时心火上来,与贴身小厮玉竹在书房行分桃之事时,被妻子明缃亲眼撞破。
明缃愤怒之下,打了肤白胜雪、雪上斑斑的玉竹一巴掌。
没成想玉竹那么不禁打,一脑袋撞到了桌角上,直接一命呜呼。
刘冕痛失爱人,情绪失控,直接冲明缃扑了过去,要给杀死明缃替死去的玉竹报仇。
明缃见刘冕为了一个以色侍人的下贱小厮,竟要杀妻,愤怒之下,也顾不得“出嫁从夫”的女训了,毫不犹豫地还手,与刘冕厮打成一团。
明缃虽是女子,天生体力不如男子,但好歹在英国公府生活了十余年,当初为了亲近张池,也学了些花拳绣腿;而那刘冕虽然出身将门,走的却是科举入仕的路子,实打实的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
因此夫妻二人竟然堪堪打成了平手。
你一拳,我一脚;你一拧,我一咬,打得是不亦乐乎。
动静越闹越大,终于传到了永昌伯夫妇的耳朵里。
两人大惊之下,慌忙命永昌伯世子夫妇亲去书房查看,他们则极力稳住满座的宾客。
等永昌伯世子夫妇到达书房时,刘冕和明缃二人已经是衣衫破烂、脸上挂彩,各自气喘吁吁,却依旧不停地抓挠对方,各种恶毒咒骂之辞不绝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