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宜安见状,便执筷准备亲自为祁钰布菜。
祁钰却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还笑问道:“国丈平日在家,夫人也这般侍立布菜伺候吗?”
自然不是。
黄宜安觉得祁钰不可能不知道,却还是温驯地答道:“在家时,母亲和父亲都是同桌而食,互相夹菜盛汤的。”
“那咱们便也如此。”祁钰笑道,说着便端起黄宜安面前的碗,为她盛汤。
黄宜安看着祁钰有些笨拙的盛汤动作,一时心情复杂。
一直以来,互敬互爱的父母都是她理想中的婚姻的典范,没有想到如今皇帝竟然也欲效仿二人……
皇帝这是打算抛去帝后的身份,与她做一对寻常的恩爱夫妻吗?
……
第二天,祁钰和黄宜安照例卯时起身,梳洗完毕,先去给两宫太后请安。
慈庆宫那里寒暄几句,二人见到了陈太后礼佛的时辰,便起身告辞了。
陈太后也没有多留。
等出了慈庆宫,二人便转去了慈宁宫。
李太后正在梳头,见两人来了,笑道:“皇后到这里来,帮哀家看看选什么簪鬟。”
黄宜安恭声应诺,走到近前,认真地从妆奁里挑选合适头簪。
祁钰则在外间等候。
李太后从镜中瞧见了,笑容微敛,状似无意地问道:“听说陛下昨日没有用晚膳就歇下了?”
黄宜安对此早有预料,闻言恭声应道:“是。陛下昨日觉得乏累,臣妾便替他按摩几下,谁知陛下竟然睡着了。臣妾不忍叫醒陛下,遂等命撤了晚膳,在小厨房另做了备用。
“陛下夜半醒来了,略用了些羹汤,便又重新歇下了。”
在李太后面前,永远都不要试图说假话糊弄她,因为整个后宫都在李太后的掌控之中,说谎是一件极容易被拆穿的不智之举。
李太后见黄宜安坦诚以对,心中的不悦散了大半。
到底是刚进宫,许多礼仪都不清楚,难免会做错事。
不过,只要乖顺听话,愿意受教就好。
“你刚进宫,想来许多事情都力不从心。这样吧,哀家把庆嬷嬷调拨去坤宁宫几日,协助你打理宫务。”李太后慈爱地笑道,“等你都上手了,再让她回来。”
黄宜安十分欢悦地屈膝谢恩:“是。多谢母后体恤。”
心里却明白,如今凤印虽然在她的手里,但后宫里做主的却依然是李太后。此番李太后调拨庆嬷嬷去坤宁宫,协助她打理宫务是假,教导她规矩礼仪才是真。
比如,用膳亦是礼数,轻易不可废除。
再比如,新婚三天已过,皇帝终于可以搬去乾清宫了。
……
祁钰下朝后,照例到御书房处理政务。
之后便是经筵,由张圭亲自主持。
作为皇帝,祁钰也只得了三天婚假。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等到日暮时分,祁钰才终于得以停下来喘口气,吩咐田义摆驾回坤宁宫。
田义躬身道答:“陛下,大婚三日已过,今日该回乾清宫了。太后娘娘已经吩咐宫人将乾清宫打理完毕。”
祁钰脚下一顿。
既是母后亲自安排的,那他只怕不好违逆了。
“那,便先去坤宁宫用膳吧。”祁钰退了一步,道,“皇后昨日做的羹汤很是不错,倒是比尚膳监做得还要好些。”
田义恭声应诺,传话摆驾坤宁宫。
黄宜安正在“聚精会神”地听庆嬷嬷教授用膳之礼,听阿梅禀报说皇帝来了,吃了一惊,却还是立刻起身往殿外迎接。
庆嬷嬷也连忙跟上。
见礼毕,祁钰见庆嬷嬷竟然也在,讶然问道:“嬷嬷也在,可是母后有什么吩咐?”
黄宜安笑答道:“是臣妾有许多不懂的地方需要请教,因此母后特地差遣庆嬷嬷过来帮忙。”
见黄宜安主动打圆场,庆嬷嬷心下感动,屈膝恭敬回道:“能为皇后娘娘效命,是奴婢之大幸。”
祁钰倒也没有多想。
皇后刚刚进宫,很多事务都不谙熟,有庆嬷嬷这个宫中的老人帮衬,也能轻松一些。
“传膳了吗?”祁钰一边迈步进殿,一边问道。
黄宜安落后半步跟上,见问回道:“还没有。”
“那正好,朕便在这里用晚膳吧。”祁钰笑道,“昨晚的羹汤做得极好,今日小厨房还有备下吗?”
黄宜安连忙应道:“一应食材都有的,臣妾这便去安排。”
祁钰点点头,笑道:“有劳皇后亲自调羹了。”
黄宜安谦逊一句,屈膝告退。
待黄宜安出了殿门,祁钰对庆嬷嬷笑道:“昨晚幸亏朕错过了晚膳,否则可就尝不到皇后的手艺了。”
庆嬷嬷闻弦歌而知雅意,笑应道:“皇后娘娘心灵手巧、心系陛下,太后娘娘若是知道了,定会十分高兴的。”
祁钰满意地点点头。
第134章 卖女求荣
冯永亭自那日脑中灵光一闪,近日便在琢磨此事。
等得空回了自己在宫外的府邸,他便命人去明府请明达过府一叙,还特地指明要带上其长女明缃。
明达请传话的人在前厅稍待,转头便沉着脸去了后院。
冯永亭这是什么意思?准备向他讨要明缃吗?
虽然冯永亭权势喧天,朝中少有能与之比肩者,但毕竟是五十多岁的老太监了,他要是真把明缃送过去,以后还怎么在朝中立足?
那些言官的唾沫星子能活活把他给淹死喽!
可要是不带明缃过去,万一触怒了冯永亭,那他可就惨了。
鼎鼎大名的司礼监掌印太监,要弄死一个小小的六品主事,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明达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屋里团团转。
季氏眼睛一转,上前劝解道:“老爷,冯公公派来传话的人可还在前厅等着呢,不能再耽搁下去了。要不,您先带着缃姐儿过去,把眼前这关应付过去,到时再见机行事?”
明达知道季氏一向不喜欢明缃,甚至是恨不能没有这个人才好,他平日里也乐得装聋作哑,从不管她们继母女之间的恩怨算计,但如今见季氏竟然说出这样的话,忍不住皱眉呵斥道:
“你一个妇道人家,知道什么?你只想着把缃姐儿推出去,怎么不想一想,有一个嫁给老太监的姐姐,绮姐儿姐弟几个以后还如何谈婚论嫁?明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季氏向来能屈能伸,见状立刻娇滴滴、哭啼啼地请罪:“是我妇道人家见识短浅,只想着冯公公权势极大,咱们开罪不起,倒忘了生死荣华是小,脸面是大……”
明达被她哭得心烦,更心惊。
比起生死荣华,脸面确实算不得什么。
明达心中烦躁,挥手呵斥道:“好了好了,我知你为了这个家好,别再哭了!”
季氏见好就收,拿帕子擦干净眼泪,怯怯问道:“那,缃姐儿那里还要我去请吗?”
堂堂继室夫人,却对先头夫人的遗女用“请”字,她这个继母姿态摆得够低了吧。
果然,明达听她这么说,脸上怒气稍退,想了想,吩咐道:“去吧。别告诉她是为了什么。”
否则,只怕那孩子犟脾气上来,说什么都不会跟他一同前往冯府的。
没能做成皇后,如今连二妃也没戏了,英国公府那里也隐晦地表达了疏离之意,已经及笄的姑娘,现在对于自己的亲事最是敏感。
季氏心中得意,面上却恭顺地应诺去了。
不多时,穿戴一新的明缃便同季氏一起行了过来。
给明达行过礼之后,明缃温顺地问道:“不知父亲唤女儿来,有何吩咐?”
英国公府如今是靠不上了,她往后的生死荣辱全都系在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上,因此不管心里有多么不甘愿,她也不得不放下尊严面子,曲意讨好。
“哦,有旧友相约,为父想带你一起出去走一走。”明达语焉不详地答道。
明缃闻言,以为明达是要带她出去多走一走好说亲,或是直接去相看旧友子侄,连忙顺从地应道:“女儿遵命。”
自从及笄礼之后,眼见着英国公夫人厌弃了她,皇宫也进不去了,她在明府的地位就急剧下降,亲事更是被季氏花言巧语地揽了过去。
不用想,明缃也知道季氏绝不会是好意要替她寻一门好亲事,只怕是要借机磋磨她,或者是不顾她的生死,将她卖个好价钱,好帮衬明绮姐弟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