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驸马是个算命哒(8)
秦舒窈被那目光刺了一下,皱了皱眉头,“你是谁?”
对方的眼神一颤,似乎极震惊,随即又染上某种极晦暗的,她读不分明的神色。
“好啊,长公主竟然问出了这句话。”他的声音忽然转为低哑,脸上笑意苍凉,“真的忘了吗?你敢说吗?”
“徐公子!”桃夭惊怒道,连忙指挥那些随从,“徐公子失了神智,还不快将他带回房去,好生看顾着,别扰了长公主大喜的日子。”
随从领命,手上力道立刻加大,几乎要将他从地上提起来。
那徐公子竟是用双手死死抠住地面,庭院地面粗糙,他指尖顿时血肉模糊,而他像不知疼痛一样,犹自梗着脖颈。
“长公主,我虽比不得皇家,好歹也是徐氏的子弟,当初是你中意于我,半逼半缠着我父亲松口,让我入你府中。你说你此生不招驸马,我堂堂七尺男儿,就在你府上做无名无分的男宠,至今五年。”他双眼通红,隐含泪光,“而如今,你转眼就聘了一个当街起卦的算命先生,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秦舒窈一阵愕然,竟不知该如何答话。
那些随从却哪还容他再说,连拉带拽地硬将他拖了起来,任他挣扎嘶喊,也无济于事,转眼间就走远了,绕过几重院墙,就听不见了。
“长公主,大喜的日子,您别一般见识。”桃夭擦擦汗,讨好道,“咱们还是快走吧,误了接驸马的时辰就不好了。”
秦舒窈点点头,“他是什么人?”
桃夭的脸上现出片刻无措。她先前还以为,长公主是厌烦了徐公子,才假作不识,来戳人心肝,没想到,她竟像是真忘了?
“他……他是徐子卿,”她小心看一眼秦舒窈,“您不记得了?您从前召他伺候的时候还挺多的。”
秦舒窈不由眉心一跳。
她倒不担心二人之间真有什么——据她所知,这长公主的原身对男人提不起兴趣,收男宠爱美色,都不过是抱着豢养漂亮玩物的心态,玩弄折辱是不少的,真刀真枪是没有的。
她只是,联想起那徐子卿刚才的怨怼情状,就有些头疼。
瞧他的模样,虽然一介世家公子落到这步田地,对这长公主却并非半分感情没有,这些日子,她还没顾上料理后院的那些男宠,只希望别出大岔子就好。
“孤身边的男人那么多,哪能一个个记得清楚。”她似是不耐地揉了揉眉心,“吩咐下去,让他们好生看管,衣食行动不要限制他,但不许他惹事,更不许寻短见。”
她想了想,唯恐不够恶人,又补了一句:“孤近日高兴,别来触了霉头。”
桃夭答应了一声,一边随着她往门外走,一边在心里道,众多男宠中,长公主当初颇为偏爱徐公子,或许如今虽然厌弃了,但心里总还是留了一分情面。
长公主,或许也不是全然冷酷无心。
而秦舒窈自顾自踏出大门,就见外面迎亲队伍已经整整齐齐地等着,当先两匹高头大马,威风非常。
这副身体的原主不是省油的灯,更不是弱不禁风的闺阁女子,她没费什么力气,就稳稳上了马,一行人向着城南永安坊而去。
这几日来,长公主要聘算命先生为驸马的事,早已像是长了腿一样,传遍了整个帝京,他们一路吹吹打打,街上行人纷纷驻足看热闹。
宫里嫁公主,不算稀奇,但女子不坐花轿,而是抛头露面,骑着高头大马去迎亲,任谁也没有见过。
大约是为喜庆氛围所感,人们连往日对她的惧怕,都仿佛减少了一些,还敢站在街角巷尾,三五成群地交头接耳。
秦舒窈这副身体生得好,人高腿长,纤秾合度,穿着成亲的红裙坐在马上,由马夫牵着缓缓向前走,头顶金钗映着阳光熠熠生辉,眉心花钿衬得一张脸明艳动人。
她俯视着人群,不由在心里感慨,原主好端端的,何必想不开,为了十多年前一桩旧事意外,搅得别人和自己都鸡犬不宁。
这大喜的日子,要是能不当恶人,开开心心去成亲,这多好呢。
一念及此,她忽然弯起染了胭脂的唇角,不冷不热吩咐:“桃夭,今天是孤的好日子,发点糖给那些小孩,添一添喜气。”
桃夭跟在马下面,闻言一愣,心说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那顾先生虽说是好看吧,当真论起来,长公主也只见过他两面,话也没说几句,如何就能把长公主勾得五迷三道的,竟然破天荒地发起什么糖来。
话虽如此,她答应得也不含糊,身边婢女里有备着糖果的,立刻抛向街边人群。
人群中挤着不少孩子,钻来钻去地凑热闹,一见了糖果,连自家爹娘也拦不住,欢叫着冲出来哄抢,一时间队伍身后,孩童嬉笑欢呼不绝于耳。
众人也只能称奇,道是这女阎王成亲,也有三分笑面孔。
秦舒窈端坐在马上,目不斜视,笑容高傲,高冷人设不倒。
长公主出行,是没有人敢阻道的,队伍安安稳稳,卡着吉时到了顾千山的家门前,自有公主府的人一早就到了他家,替他更衣准备,此刻他已静立在门口,专等着队伍到来。
见到他的那一刻,秦舒窈的眼皮忽然跳了一跳。
他换上了一身大红喜袍,衣料贵重,绣纹精巧,是皇家才有的手笔,一头墨发用金冠束起,其华贵庄重,与日前见他素净白衣的模样判若两人。
而他的脸上,显然是为了应景,不再是先前见到的白绫,而是着意束了一条红色绸带,衬着他清冷雪白的脸色,没来由的,让人看着心里一荡。
秦舒窈忽地有些无措,想好要演的嚣张,也没能演出来,只是干巴巴道:“孤来了。”
顾千山站在几步远处,仰脸望着她的方向,宁静一笑。
她突然觉得,这个场景有那么点霸道总裁范儿,一个没忍住,鬼使神差问:“你眼睛看不见,能骑马吗?还是……”
还是要与孤共骑?
但是她没能问完,顾千山已经走近空余的那匹马,伸手摸了摸马的脖子,稳稳地踩着马镫上了马,扭头对她道:“我日常行动无碍,无须担心。”
……秦舒窈只觉胸口堵了一下,心说倒也没有,最终淡淡对马夫道:“牵稳一些,走吧。”
第7章 第 7 章 一拜天地。
队伍回到公主府的时候,正见门外熙熙攘攘,热闹非常。
秦舒窈乍一看,还道是宾客来得这样早,这样齐,心里还说,怎么拥在门口,也不进去。再一细看,才瞧出端倪来——那些分明是送贺礼的人马,看打扮,应当是宫里的。
她望着长长排开的箱子担子,脸上绷着,心里已经乐开了花,她的母后果然够意思,可惜她不得不与老人家作对,真是惭愧得很。
正乐着,忽见侍立一旁的桃夭向旁边努了努嘴,还冲她使了个眼色。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个身影向这边走来,朗声笑道:“舒窈,你回来了。”
仔细一看,她不由眉心一跳,竟然是皇上,他怎么来了?
她这位皇兄,大约是出宫行走,不愿太招摇,没有穿上用的明黄,而是选了一身杏子色绸衫,像是帝京三五交游的公子哥一样,好一个风度翩翩。
秦舒窈心里感叹,九五之尊,亲自出宫参加她这个妹妹的婚礼,何况她还视他为敌,也真是心善到无可挑剔了。
面上却无法表露出来,她坐在马上,淡淡瞥了一眼满脸和气的皇帝,忽然倾身靠近顾千山,小声道:“你,配合孤一下。”
“何事?”顾千山一怔,也低声问。
“坐着别动。”
她甩下一句,翻身下马,迎着皇帝的方向,扬了扬眉,“皇兄驾到,真是稀客呀。”
皇帝丝毫不以为忤,走到近前,看着顾千山竟敢端坐马上,不下来见礼,也没有脾气,反而向秦舒窈一笑:“这就是朕的妹夫吧?”
秦舒窈眼神轻飘飘的,全不把他放在眼里,更不答话,只仰头望着顾千山,忽地一伸手,莞尔一笑:“来,孤扶你下马。”
一旁的桃夭双腿一颤,好险是没有跪下去。
这顾千山倒委实是个人物,竟半点波澜不惊,只是低下头来,像是从红绸后面看了看她,微微一弯唇角:“多谢长公主。”
说罢,从容不迫将手交到她手中,大大方方,就着她的搀扶下了马,其情其状,就好像早已如此千百遍一样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