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了暴君后我跑路了(7)
然而今夜,所有的不安平息后,他难得配合地饮下那勺汤药。
见他没有抗拒,苏慕宜依法炮制,一碗汤药很快见底,霍珣嗓音微哑:“孤要吃蜜饯。”
原来昨夜他是要用蜜饯中和嘴里的苦味,都多大人了,还跟三岁小孩儿一样。
苏慕宜帮他端来那一小碟蜜饯,却又犯了难。
他现在双手都有伤,总不至于让金尊玉贵的陛下用嘴去叼吧?
霍珣也想到了这重,眉梢一挑,便想说不用了。
一枚蜜饯送到唇边,他下意识张口,柔嫩的指腹无意识摩挲他的唇瓣,带来一阵酥痒,如火撩过。
霍珣含着那颗蜜饯,眉心几乎拧成个川字。
她当真是胆大包天!
眼看他又要发作,苏慕宜辩解:“是陛下说要吃蜜饯的,陛下双手有伤,只能由妾代劳。”
他这人真是,吃不到要生气,吃到嘴里,也要生气。
反正她只想快些应付过去。
霍珣静默片刻,却道:“去一旁候着,不要离开内殿。”
这段时日相处下来,他发现只要靠近苏氏,心疾突发带来的痛楚便能减轻不少。
留在她身边并非全无用处,况且今夜他是真的累了,只想安稳睡会儿。
苏慕宜去了霍珣先前指给她的那张小塌,和衣而眠。
这时节天气转凉,塌上仅铺着薄薄一层褥子,并不能御寒。
她闭上双眸,心说早些睡着,便不冷了。
少顷,沉沉夜色中,一物跃上小塌,灵巧地钻到她怀里。
那东西手感毛茸茸,暖烘烘的。
苏慕宜轻轻揽着它,权当是暖炉用了。
翌日清早,便有近侍入内,伺候霍珣起身盥洗。
她亦随之清醒过来,望着怀里酣睡的狸花猫,有些发懵,这家伙何时跑过来的?
“苏娘子。”小黄门走过来,低声提醒,“这边无事了,陛下让您回长秋殿去。”
苏慕宜回过神,正要放下猫儿,那小黄门却伸手接住,生怕她摔着。
这只狸奴可是陛下的心尖宠,任谁也不敢怠慢。
苏慕宜向帷幔后那道岳峙渊渟的身影行礼:“陛下,妾告退了。”
说完这句话,如释重负,连步子也变得轻快起来。
霍珣冷冷扫了一眼,对那抱着猫的小黄门道:“若有下次,拖去殿外杖毙。”
小黄门明白他说的是昨夜狸奴无故从笼中逃脱一事,忙跪地谢恩,庆幸自己暂时保住小命。
又暗暗心想,苏娘子在身边时,陛下的脾气好像比以往要好一些?
紫宸殿发生的事很快传遍宫闱,众人望向苏慕宜时,目光纷纷从同情转为钦佩,能把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新帝撸顺毛,也是一种本事!
回到长秋殿,秋露已备好沐浴用的热汤,苏慕宜泡了个舒舒服服的花瓣澡。
念及她手背还带着伤,秋露帮她擦上润泽肌肤的香膏,忍不住夸赞:“小娘子生得可真好,浑身柔白细嫩,跟剥了壳的荔枝一个样。”
“就数你嘴甜,净会哄人高兴。”苏慕宜含笑点了点她的眉心。
秋露一边帮她揉按,一边压低声音与她说道:“小娘子,蜜丸用完了,近来长秋殿看守甚严,夫人也没办法往咱们这儿捎东西。”
每逢小日子,她就会腹痛难忍,英国公夫人听说此事,私下请宫外的妇科圣手为她诊脉,将调理用药制成蜜丸送入宫中。
癸水来了后,温水化开送服,可缓解一二。
苏慕宜想了想:“无事的,我服药大半年,已有好转。等过段时日方便了,再托信给母亲罢。”
现下的确也只有这个法子可行,秋露点头,收起香膏,去为她准备睡醒后要换的衣裳。
方才小娘子特意叮嘱过,往后不可再用熏香,说是新帝闻不得异味。那位陛下真是古怪难伺候,秋露禁不住腹诽。
忽然,苏慕宜问她:“秋露,前几日交代让你临摹的字,可有临好?”
秋露忙回过神,佯装寻找那叠宣纸,“快好啦,小娘子容我找一找。”
见她这心虚模样,苏慕宜便知她必定又趁自己不在长秋殿,悄悄偷懒了,轻叹道:“以后可不许再这样。”
她所处的这个时代,虽然民风开放,但女子生存不易。
这些年,她一直在教秋露看书识字,希望小女郎将来离宫去了外面的世界,能有谋生的本领,不必仰仗他人鼻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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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政殿,散了早朝,霍珣乘辇回御书房批阅奏疏。
行至殿外,白玉石阶下立着一道熟悉身影。
霍珣不由蹙眉,见状,新来的近侍余泓忙开口:“请陛下稍候片刻,臣马上处理好此事”。
“不必。”霍珣径自走下石阶。
觑见那玄色袍摆,英国公跪地行礼,重重叩首:“求陛下准许臣的请求。”
这老头还是和当年一样固执啊,风雨无阻,不达目的不罢休。
霍珣语调不疾不徐:“送英国公出宫。”
余泓会意,吩咐小黄门上前搀扶,英国公嘴唇嚅动,想继续哀求,却听见那近侍隐隐带着威胁道:“英国公,若您希望苏娘子平安无虞,最好还是趁陛下顾念旧情,赶紧离开罢。”
再看霍珣,神色漠然,完全不为所动。
英国公轻叹一声,拱手行礼告退,自觉随那小黄门离去。
刚好步辇也过来了,余泓谨慎询问:“陛下,是否还是和先前一样,为英国公准备一辆马车?”
霍珣抿着唇没做声,便是默认了。
御书房内,奏疏堆砌如小山,批完后,已是掌灯时分。
褚叡过来禀报军务,并说,那天苏娘子指认的小黄门,人已经找到了。
霍珣搁下紫毫:“关押何处?孤想亲自会一会。”
褚叡道:“在西苑的一处废弃宫室关着,那杂碎嘴硬,出言不逊,陛下还是莫要去了,免得脏污陛下的耳朵。”
“哦?倒是有趣。”他施施然起身,唇边虽衔着笑,眸中却透出几分冷意。
两人去了西苑,没有让內侍跟随。
为逼问出其同伙,褚叡轮番上了酷刑,那暗桩实在受不住,这才招供。
他浑身衣裳染血,像瘫烂肉似的挂在刑架上。
负责刑讯的禁军劈头盖脸泼了一瓢凉水,将他喊醒来问话。
烛火很暗,霍珣大半身子沐浴在阴影中,面色肃冷,犹如地狱中爬出的修罗。
“苏氏的匕首,是你给的?”
暗桩啐道:“我压根就不知匕首的事。”
褚叡脸色大变,忙出言解释:“陛下,这杂碎下午还招供说,匕首是自己硬塞给苏娘子的……”
霍珣用眼神示意他闭嘴,又道:“宣政殿的刺杀,与你有关?”
他却不肯答话。
“很好。”霍珣抚掌,忽然大笑道,“你是霍珲留下的人,孤可不会善待。”
话音刚落,一道铁链自后缠上他的脖颈,越收越紧。
霍珣面无表情看着那人挣扎,浑不在意血沫子喷溅在他的衣襟,直至最后,室内再无半点动静。
“陛下。”褚叡小声道,“那杂碎死了。”
“处理好。”霍珣转身,重又恢复往昔冷漠,“一个也不要留。”
走出没几步,褚叡追至殿外,神色急切:“陛下,方才那杂碎说的话并不可信,午后他已招供,是王允那厮吩咐他给苏娘子递匕首……”
“褚叡。”霍珣直呼他的名讳,“孤虽不喜苏氏,但也没有昏聩到会认为苏氏有意在登基大典上行刺。”
意识到自己失言,褚叡抱拳行军礼:“臣逾越,请陛下处罚。”
“杖五十,回去自己领罚。”霍珣没与他客气。
出了西苑,他兀自往紫宸殿行去,途径金明池畔,忽停住脚步。
池水幽深,倒映一泓弯月。
昔年临水而建的蓬莱殿,早已化作一堆瓦砾,淹没在荒草从中。
心口隐隐作痛,一时之间分不清是旧疾复发,还是因为其他。
他嗤笑一声,大步流星而去。
回到紫宸殿,苏氏已等候多时,她今夜换了一身素色衣裙,身上也无其他味道。
苏慕宜躬身行礼:“陛下。”
太医令提醒过,再过半刻钟就到了该吃药的时辰,好在霍珣及时回来了。
“太医令说,陛下该用药了。”苏慕宜小心斟酌字词,“陛下是否要现在传唤?”
总之宫人就在殿外候着,随时待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