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了暴君后我跑路了(46)
苏慕宜继续往下看,母亲还说,天子屡屡亲临拜访,她父亲心软,到底给霍珣开了门。
母亲从前不提这些事,大抵两个月前,才说起霍珣的近况,当然,也只一笔带过。
他还是没有放下。
苏慕宜烧了家书,她对他从未有过喜欢,也谈不上恨,更没想过借着假死来报复他。
霍珣坐拥天下,只要他愿意,会有无数女子主动攀附他,取悦他。
而且她只想带着女儿安然过日子,认真经营生意,等皎皎再长大些,就找个称心如意的郎君嫁了。
屋外院子里,贺兰桢正在陪皎皎学走路。
觑见母亲出来,小家伙跌跌撞撞扑过来,“阿娘。”
苏慕宜蹲下,伸手搂住女儿,皎皎亲了亲她的脸颊,递出一块饴糖给她吃。
她含着糖块,只觉得心都要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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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宁二年,深冬,百花杀尽,唯有腊梅凌寒盛开。
今日是腊八节,刚好也是英国公的寿辰,天子登门拜访恩师,送上贺礼。
书房里烧着地龙,温暖如春,霍珣仍然觉得冷。
见状,英国公让仆从把地龙的温度烧得再高一些,却被霍珣制止,“师傅,无事,我加件衣裳就好了。”
他让余泓送了件狐皮斗篷,披上后,面色才稍稍恢复一些,不似先前那般惨白。
英国公沉吟,“陛下近来有按时服药吗?效果如何?”
霍珣点了点头,“左不过是用汤药吊着,能多活一日,便是一日。”
南疆那边迟迟没有传回消息,他差不多放弃找寻解药了,吩咐太医令再加大药量,确保他务必还能再撑两年。
那么多大燕将士死在北戎人手里,血仇未报,怎敢轻易去死?
英国公给他找来一个暖炉,“陛下定要注意身体,臣也请夫人动用名下商号帮忙打探,若有好消息传回,必当第一时间告知陛下。”
他早就没报什么指望,听恩师这样说,心中感激不已,低声道:“都听师傅的。”
天色渐晚,快要到用晚膳的时辰,霍珣自觉起身,与英国公作别。
英国公夫人沈氏一向不喜欢他来府上,他是知道的,可还是硬着头皮来英国公府,想寻访她生前留下的一些痕迹。
然而迟来的深情,贱如野草。
去往大门乘车时,恰好遇见沈氏,霍珣止步,温言向她抱拳行礼,“夫人。”
不到两年时间,他的头发竟然成了灰白色,再也挑不出一根乌发。
沈氏看着他,叹息一声,“天冷了,陛下保重身子。”
霍珣道:“有劳夫人关怀,您和师傅亦是。”
许是害怕瞧见沈氏厌恶的目光,他未做停留,匆匆离去,走得太急,脚步甚至有些踉跄。
英国公跟了出来,为妻子加上一件披风,“这孩子的面色,看起来比之前要差很多。”
沈氏后来听丈夫说了他身中蛊毒一事,到底抱着同情,说道:“我让南地那边的商号快些找吧。”
夫妻两牵手回到书房,因室内太过闷热,便开了扇窗透气。
沈氏取出藏在袖中的信函,交给丈夫,“皎皎画了送给祖父的。”
英国公展开信纸,画上有一朵小花,一颗粽子糖。
“也不知道阿慕和皎皎怎么样了。”
沈氏道:“她们都很好,莫担心。”
夫妻两低声说着体己话,屋外,风雪正浓。
霍珣不肯乘车,执意要走回去,褚叡劝不动,只好陪他一起走。
雪落得大,朱雀街依然热闹,贩卖声不绝于耳,车马行人川流不息。
去年年末,他整顿十六卫,下令加严京中治安,废除宵禁,开放夜市,于是做小生意的百姓多了起来。
傅新月曾对他说过,苏娘子很喜欢兖州的夜市。
如今他让帝京也有了夜市,她却不在了。
霍珣拢紧披风,缓缓往前行去。
几个小孩子叽叽喳喳围聚在一处小摊前买糖画。
因他心中若有所思,没留意眼前,便撞上了其中一个孩子。
可怜那孩子刚接过糖画,还没握稳,就掉到雪地里了。
孩子愣了一瞬,委屈地抽了抽鼻子。
“抱歉。”霍珣连忙俯身去捡,五指太过用力,稍微一碰,糖画碎成好多块。
“我再给你买。”说着,他取下腰间玉佩,递给摊主,“给这个孩子再做两个,其他的,每人各做一个。”
孩子们高兴地向他道谢,举着糖画,心满意足跑开了。
喧闹声中,霍珣跪在雪地里,将四分五裂的糖画拼凑起来,是只振翅欲飞的凤凰。
原来太过在意一样东西,是会捏碎它的。
年轻帝王静坐良久,抬手掸去落雪,“长州,回宫吧。”
褚叡将他扶起,霍珣到底没有再逞强,坐上马车,心道,这时节,塞外的雪应当齐腰深了罢?
听说北戎单于身子不太康健,有意立储,希望这任单于能活久一点。
活着等到他亲率燕军踏破王庭,斩下那颗头颅,告慰无数英烈在天之灵。
第35章 变故 “爹爹死了呀。”
时光荏苒, 岁月匆匆,一晃眼,便到了乾宁三年冬。
岁末, 严郁回京述职。
距离上次来靖安,已过去了一年光景, 天子的身体竟然比他想象中还要糟糕。
君臣两人在紫宸殿对弈,霍珣轻松赢下一局,说道:“既然来了京中, 就多住一段时日吧,等来年开了春再回漠北也不迟。”
严郁点头,温言劝说,“陛下定要保重身体。”
类似的话, 他已经听过无数遍了, 霍珣神色淡漠,答道:“放心, 孤还能撑下去, 不会有事的。”
因宫门即将落钥, 严郁没有久留,行礼告退。
烛火晦暗,年轻帝王将一枚枚棋子捡回棋笥放好, 而后拾起披风穿好,阔步往外去。
余泓连忙跟上,“这么大的雪,陛下要去何处?臣为您传辇吧。”
“你不用管。”撂下这句话, 那抹玄色身影没入夜雪。
余泓知晓,他定然又要去长秋殿了。
天子不喜让人作陪,他们这些內侍也不敢跟过去, 余泓只好将此事报给褚叡,请他前去查看情况。
褚叡赶到时,长秋殿内点着一盏小小烛台,光亮微弱,仿佛随时都会湮灭在肆虐的风雪之中。
他没有上前打扰,静静立在石阶下等候。
殿内,霍珣对着那玉雕独坐良久,缓缓开口,“我原本想今年就出兵塞外,可是师傅劝我,北戎单于缠绵病榻,储君迟迟未立,不如先等一等,让塞外六部继续撕扯内耗。”
“师傅说的很有道理,所以,我还是耐心等一等,此战,只能胜,不能败。”
他伸手抚了抚玉雕的面庞,眸光温柔痴缠,“就算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下辈子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离开长秋殿前,霍珣带走了放在香案上的那柄匕首,是当年送给她防身用的。
褚叡立在石阶下等他,他不动声色将匕首藏入袖中,“回去罢。”
两人迎着风雪往紫宸殿行去,忽然,霍珣淡淡开口,“等过完年,也该帮你找一桩姻缘了,来京中这么久,可有看得上眼的姑娘?”
褚叡惊诧,“陛下怎么也想起要为臣保媒?”
“孤难得做一回媒人。”霍珣笑了笑,“若有喜欢的,就告诉孤,不必顾虑其他。”
褚叡讪讪地摸了摸下巴,“还真没有。”
没有便没有吧,霍珣也不强求,又说:“你觉得明姝和阿郁两个人怎么样?”
褚叡明白他的意思,“阿郁那小子一向喜欢县主,就是不知道县主的心意……”
“这几年,她不肯离开靖安回漠北去,是因为担心孤这个兄长身体太差,哪天突然就去了。”霍珣道,“可是姑娘家长大了,总不能一直这样耗下去,等时机合适了,孤再问问她的想法。如果她也属意阿郁,就先把亲事定下来。”
乾宁四年春,云栖寺的千瓣碧桃灼灼绽放,薛明姝主动邀请严郁去赏花。
尽管一年只能见上一面,两人常有书信往来,情意并未淡去。
前来踏青的游人很多,严郁时不时抬手挡一下,小心翼翼护着她不被人撞到。
终于行到无人处,薛明姝将平安符和绛色剑穗交到他手里,“阿郁,送给你的。”
严郁惊喜地道,“多谢县主。”
“别跟我那么客气,这都认识多少年了,还是和以前一样,唤我明姝吧。”薛明姝望着她,“自从苏娘子去后,兄长的身子就没好过,我实在不放心让他一个人留在宫中,这才没有离开靖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