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了暴君后我跑路了(31)
霍珣沉默不语,自觉端起药碗一饮而尽,然后挥手屏退众人。
他想一个人安静待会儿,想让该死的心不要再这么绞疼了。
衔蝉奴走过来,乖巧地钻到主人怀里,霍珣伸手抚摸那颗小脑袋:“衔蝉奴,你要乖乖的。”
狸奴喵喵叫唤两声,以示回应。
他慢慢低下头,将脸埋进那柔软皮毛,再未出声。
云栖寺,春光明媚,草长莺飞,身处这样的环境,苏慕宜自然心情愉悦许多,将那些不快抛诸脑后。
刚用过午膳,便有比丘尼前来相告,说是英国公夫妇来寺里捐香火钱,稍后会来后山探望。
苏慕宜大喜过望,对秋露道:“我们快些收拾一下,免得到时被阿娘嫌弃。”
秋露笑道:“夫人哪里舍得说小娘子呀,疼您还来不及呢。”
简单收拾了下,英国公夫妇如约到来,秋露忙去煮茶招待。
“你看阿慕,瘦了许多呢。”沈氏对丈夫说道。
英国公颔首,“这云栖寺建在山里,清幽僻静,风景怡人,阿慕可要好好将养。”
“女儿知道了。”苏慕宜含笑道,“我好久不见阿娘,可否先请爹爹回避一下,容我与阿娘说几句体己话?”
英国公亦笑:“好好,爹爹这就走,去后山转转。”
待父亲离开后,苏慕宜亲昵地挽着母亲的手臂,沈氏慈爱地道:“明日,阿娘会托人送补品过来,都是商号从各地采买来的,你尽管放开了吃。”
苏慕宜凑近沈氏耳畔,低声道:“阿娘,你能帮我弄一碗避子汤吗?今天就要。”
闻言,沈氏收起笑意,神色瞬息万变。
担心有宫中耳目监视,英国公夫妇并未久留,坐了一炷香的时间,便下山了。
将近黄昏,一位老妪叩开小院柴扉,送来红木食盒。
苏慕宜向她道谢,提着食盒回到寮屋,取出热气腾腾的汤药,悄悄喝了下去。
此后,一连小半月,沈氏常来探视,时不时与她说起近况。
漠北在打仗,天子下令节俭用度,缩减开支,以支援前线,便连今年的千秋节也不准备大张旗鼓操办,只简单设宴。
据西境商号发回的消息,舒弥国君已决定派七公主前来大燕和亲,只待漠北战事一停,就命令送嫁队伍出发。
“阿慕,过去的事,都放下吧。”沈氏叮嘱她,“等阿娘找来假死药,就把你接出云栖寺,随商队去西境好不好?阿娘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看胡人表演百戏了。”
苏慕宜握住母亲的手,“一切都听阿娘的安排。”
二月十九,这天落了场大雨,秋露提回斋饭,面带犹豫,欲言而止。
“怎么。”苏慕宜问她,“又打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吗?”
“小娘子,没什么,快用午膳吧。”
苏慕宜望着她的杏眸,“秋露,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
秋露拼命摇头,奈何她穷追不舍,最后只好说:“小娘子,奴说了,您可别生气。”
“那位陛下还在病着呢,这都有大半月了,起初瞒着,后来宫中消息流传出来,据说今日连朝会也没去。”
苏慕宜抿了抿唇,没有接话。
秋露忙道:“小娘子,奴知错了,以后再也不在您面前乱嚼舌头,奴真的知道错了。”
“傻姑娘,是我非要逼你说的,又不能怪你。”苏慕宜打开食盒,将素斋端出来,摆到食案上,“快来吃饭吧。”
他是病是好,是死是生,都与她无关了。
病了,就该好好喝药,请医官问诊,而不是一味赌气,放任病情越来越严重。
支摘窗外,传来轻微叫唤声,秋露过去看了眼,对她道:“小娘子,前几天那只狸花猫又来了。”
苏慕宜说:“给它分一点饭菜,放在窗下吧。”
……
春雨拍打屋檐,叮当作响,殿内药香气息浓郁不散,霍珣抱着狸奴,冷冷道:“今日还是什么也没吃吗?”
小內侍瑟瑟发抖,跪地请罪:“回陛下的话,臣喂了,但是狸奴不肯吃。”
“就不会拿东西逗弄它,哄它吃上一些?”
小內侍以额触地,“臣失责,求陛下恕罪。”
罢了,衔蝉奴年岁已高,偶尔生病也是正常的,霍珣让內侍找来小玩具。
忽然,他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个小藤球上。
她还在宫中那会儿,常用这个藤球哄狸奴。
显然,衔蝉奴也注意到了这个小球,定定看着。
霍珣轻摸它的脑袋,“想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作甚,她不会再见你了。”
第26章 三更 一记耳光落下
转眼到了二月底, 狸奴的病仍然没有好转。
霍珣事事亲力亲为,给它喂药喂食,安抚梳毛, 从不假他人之手。
小家伙一日日消瘦下去,抱在手里, 明显感觉到份量轻了许多。
宫外请来的兽医委婉告诉他,狸奴如今年岁,相当于将近耄耋的老者, 如果这次没能撑过去,便当真凶险了。
原以为天子会因此大怒,霍珣却没什么也没说,轻轻抱着怀里的狸奴, 眸中流露出罕见的脆弱。
它把那颗藤球叼回了小窝里, 每晚睡觉,都要紧紧靠着小藤球。
他知道, 在最后时刻, 它想再见一见苏慕宜, 那个女子,曾经温柔耐心地帮它磨平小爪子,给它梳毛, 陪它嬉闹玩耍。
翌日,薛明姝照例过来探望,狸奴无精打采,懒洋洋伏在小女郎膝上晒太阳。
衔蝉奴是她看着长大的, 薛明姝对它的疼爱并不比霍珣少,想了许久,她终究还是说:“兄长, 午后可否陪我出宫踏青?”
“明姝,你想好要去哪里,就告诉褚叡,让他给你安排,孤最近腾不出时间。”他重重咳嗽几声,又道,“况且,孤现在这身体,不宜出行。”
“我要去云栖寺看千瓣碧桃。”
霍珣嗤笑一声,起身往殿内走去,撂下句:“让褚叡送你去。”
“陛下!”薛明姝唤住他,“可是衔蝉奴等不下去了……”
“它已经十三岁了,病得这么重,它等不了多久的。”小女郎哭着说,“陛下,您就让衔蝉奴再见见苏娘子,哪怕一面,一面也行。”
又过了很久,薛明姝才等来答复。
他垂眸看着左手处狰狞的伤疤,低声答了一个字,“好。”
玉辂车驶离宫城,往京郊而去。
大半个时辰过后,马车停下,近侍禀道:“陛下,县主,云栖寺到了。”
薛明姝收回心神,勉力笑了一笑:“兄长,听说云栖寺的千瓣碧桃都长在山腰,我先带浮翠去赏花了,稍后再与兄长会合。”
说完,小女郎径自登下马车,携侍女和两个随行护卫,往山腰去了。
狸奴还在昏睡,霍珣害怕惊动它,继续静坐,直到小家伙打了个哈欠醒来,亲昵地蹭他掌心。
“走罢。”他说,“带你去见那个人。”
屋内,苏慕宜正和母亲说着话,忽然闯进来一位比丘尼,双掌合十,“苏娘子,陛下过来了。”
听闻此言,母女两人俱是一惊,沈氏愤怒地起身,要去撵人,“他还有什么脸过来!”
怕母亲冲撞天子,苏慕宜忙拉住她,“阿娘,您莫要冲动,先回避一下,别担心,女儿不会有事的。”
好说歹说,总算把沈氏劝去内室暂避,苏慕宜还没来得及出门接驾,霍珣就抱着狸奴走进来了。
和从前一样,她躬身行礼,眉眼低敛。
却是霍珣先开口:“衔蝉奴病了,这次,病的很严重。”
他怀里的狸奴看起来病恹恹的,鸳鸯瞳中没有半点神采。
小家伙同样望见了她,高兴地喵呜,声音孱弱,不似从前精神头十足。
霍珣递来狸奴,苏慕宜下意识接过,掂了一下分量,小家伙瘦的很厉害,抱在手里轻飘飘的。
倘若不是有一身蓬松毛发,只怕现在早就病脱相了。
苏慕宜关切地问:“狸奴近来可有在服药?陛下找了兽医为它看诊吗?”
“找了,它年岁已高,就怕这次撑不过去。”霍珣凝睇她的面容,缓缓开口。
“宣德十八年,流放漠北途中,孤在雪地里捡到它。那会儿它刚出生不久,被人遗弃了,连眼睛都还没睁开。孤喂它羊奶,把它养活了,从巴掌大的一团养到到如今,已有整整十三个年头。”
“被病痛折磨这么久,它也很累了。”说到这里,霍珣唇边浮上苦笑,“除了孤,它最亲近的便是明姝和你,明姝每天都陪着它,唯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