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了暴君后我跑路了(3)
翌日清早,苏慕宜乘小轿离开紫宸殿,依然穿了那身雨水打湿的衣裳。
秋露接到她,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小娘子可算回来了。”
见她衣裳湿透,鬓发微散,眼底浮着淡淡乌青,便知昨夜定是淋了场雨,也没睡好,秋露忍不住红着眼圈,小声嘟囔道:“陛下也欺人太甚。”
“想活命,就只能如此了。”苏慕宜苦笑道,“有热汤么?我想沐浴。”
秋露吩咐下去,很快內侍将热汤送到净室。
她泡了个热水澡,卸下疲惫,未等长发干透,就阖眸陷入沉睡。
这一天一夜过得提心吊胆,她几乎拼尽全力,才没有让自己在霍珣面前流露出不满与厌恶。
希望能熬到书中所说的三年后,霍珣战死,小男主登上皇位,兴许她可以重获自由。
紫宸殿,天子神色阴郁,眸中如覆寒霜,近身侍奉的內侍们连大气也不敢出,生怕一个不慎就被拉出去杖毙。
终于,新帝下令:“都退下去,宣召羽林卫大将军。”
褚叡进到内殿时,霍珣已经穿戴好毓冕朝服,只差佩剑。
“你所说的法子,究竟什么时候才奏效?”霍珣不耐地道,“那些暗桩到底有没有在行动?”
褚叡抱拳行礼:“请陛下再耐心等待几日,先引蛇出洞,届时再打其七寸。”
霍珣蹙眉,不知怎地忽然想起昨夜喝了那药后,睡得比以往要安稳许多,于是说:“新换的药方还算有效,今后就让太医署按照那副方子煎药送来。”
因承安帝暗中加害,在他用的熏香里掺杂蛊毒,多年前他便患上心疾,无奈一直未能寻到解药。
心疾发作时,有如万蚁噬心,他的性情也会格外暴戾,此事只有褚叡在内的几位心腹知晓。
褚叡领了命令,便要退下,听见霍珣沉声吩咐:“长秋殿那边盯紧点。”
话音刚落,一只狸花猫自屏风顶上跃下,走到霍珣脚边,弓起身子蹭了蹭他。
午后,苏慕宜等来口谕,新帝允许她与父亲英国公见上一面。
內侍将她送去崇文殿,年逾不惑的英国公坐在圈椅上,背脊挺直如苍松。
他身上新添的数道伤口草草包扎,淌出的血凝成褐色污渍,将戎服染得甚是斑斓。
苏慕宜行到父亲面前,半蹲着,用沾了水的软布为父亲拭去衣裳上的血污。
英国公温和地注目着小女儿,新帝与皇嫂的风流韵事早就传遍宫闱,他不怪女儿,霍珣对先帝恨之入骨,自然也不会放过与他扯上千丝万缕联系的阿慕。
帮父亲整理好衣裳,苏慕宜心中的委屈全部溢了出来,哽咽着道:“爹爹,女儿只想活命,想保住苏家,您不要怨我好不好?”
“阿慕这些天一定受了很多委屈吧。”英国公抬手抚了抚她的发,“爹爹不怨你,这皇位迟早是要让他夺去的,爹爹只是心里有愧,觉得对不住先帝。”
她这土著老爹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刚正不阿,对主君忠心耿耿。
承安帝膝下无子,从宗室里过继了一个,没有传位给同父异母的弟弟霍珣,间接导致后来漠北王兵变谋逆。
“爹爹,陛下答应了我,以玉玺换英国公府满门性命,目前家中一切安好,您不必担心。”苏慕宜轻声道,“下月初六登基大典,陛下希望您能前去观礼。”
说是观礼,实则是为了敲打那些心怀不轨的朝臣,毕竟连最宁折不弯的英国公也向新帝俯首称臣了。
“阿慕,你帮父亲和……”英国公迟疑一瞬,改口道,“和陛下捎句话,便说,陛下所提的条件我都同意,但我同样也有条件,需他亲自前来崇文殿一趟。”
苏慕宜眸含泪光,没想到父亲这么快就点了头。
英国公心疼地看着爱女,温声哄她说:“阿慕,等爹爹同意了陛下的条件,他自会放你离宫,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苏慕宜忍住泪意,轻声道:“好,我相信爹爹。”
霍珣派来的耳目在一旁盯着,父女两略微说了几句话,便有侍女进来,说请苏娘子移步紫宸殿。
英国公面带愤怒,双手攥拳垂于身侧,苏慕宜亦不愿离开父亲,可终究理智占了上风,轻轻开口:“父亲且放心,女儿不会有事的。”
她不敢让霍珣久等,与父亲道别,径自乘步辇离开。
碧空如洗,空气里弥散着花木清香,以及淡淡血腥味。
殿前石阶细缝里还残留了血迹,方才霍珣又处死了一位宫人。
苏慕宜压制住心中起伏,佯装从容进到殿内,向立在书案后的那人行礼。
霍珣皱眉:“怎么这么臭?”
第2章 大典 他故意顿了顿,“皇嫂。”……
他说什么便是什么,苏慕宜无力反驳,遂想了个折中的法子:“那妾今夜先回长秋殿,明日再来,陛下以为如何?”
“允。”霍珣头也不抬,冷声道,“沐浴完再来,不要熏香。”
敢情他完全没听进去,苏慕宜也不在意,起身再拜,徐步退下。
她走以后,殿内重归阒静,烛台噼啪爆出一簇火焰,霍珣搁下紫毫,手握成拳抵在胸口,那阵熟悉的痛楚又来了。
太医署那帮废物!
折腾一番回到紫宸殿,那位名唤王允的近侍将她领至内殿,放下帷幔。
过不久,一道身影自廊下疾步而来,身后跟着须发尽白的太医令。
来者正是羽林卫大将军褚叡,宫人躬身行礼,只听他问:“陛下呢?”
为首的內侍答道:“回禀褚将军,陛下和苏娘子已歇下了。”
褚叡和太医令面面相觑,忽然心生一计,太医令立时有了不好的预感,连退数步,缩着脑袋道:“褚将军,您就绕过我这把老头吧,要去您进去,我可不去。”
是了,今夜还没送汤药。
褚叡无奈望天,他也不敢去。
……
翌日,宣政殿,散了朝会后,霍珣传唤褚叡,冷冷睨他:“还要等多久?”
褚叡揩去汗,压低声音道:“臣探查到,他们已在暗中行动了,请陛下继续等待几日,到了登基大典,必定能将其一网打尽。”
霍珣眼底没什么波澜,淡淡道:“一帮没骨气的杂碎。”
居然比他想象中还要能忍。
褚叡观摩了一下他的神色:“昨夜臣忘了将药送进内殿,陛下的身体可有不适?”
“无事,先回紫宸殿。”若非他提起,霍珣还真想不起来,昨天晚上他没有喝药。
褚叡难免吃了一惊,因为近来沾染杀戮,霍珣的旧疾比往日发作更频繁,汤药勉强只能镇住疼痛,如果炼制不出解药,此毒无解。
偏偏昨夜安然无事。
难不成是因为,那位苏娘子在殿内的缘故?看不出来,他这位不近女色的主上,竟也有破例的时候。
霍珣不知他心中所想,拧眉斥道:“还不跟上?难道要让孤亲自来请你?”
闻言,褚叡快步跟在步辇后头,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趣事,唇边浮上一抹笑。
霍珣回头,漠然望着他:“有什么开心事?说出来,好让孤也乐一乐。”
褚叡:“???”
说出来就不好笑了!
他旋即正色道:“没什么,臣只是想起,严郁快要回京了。”
严郁与褚叡同为他的心腹,数月前亲率漠北军南下时,他把严郁留在蓟州,以防北戎趁乱袭扰大燕边境。
还好这一路异常顺利,北戎也没有任何异动。
上个月他去信蓟州,召严郁回京述职,待来年开春再回驻地。
霍珣知晓此事,便没有继续追问。
这天夜里,苏慕宜照例去紫宸殿点卯。
王允告诉她:“苏娘子,陛下在里头候着,请进去罢。”
自他身侧绕过去时,苏慕宜听见一声很低的叹息:“苏娘子自甘轻贱,可曾想过旧人?”
她静默不言往里行去,眉眼温柔低敛,长长的羽睫正好掩住眸中掠过的一丝冷意。
霍珣刚出浴,穿着寝衣坐在床沿,衣襟微敞,露出肌肉紧实的胸膛。
他的身材其实很好,常年习武之人,肩宽腰窄,四肢修长,像是行走的衣架子。
但是他从来只穿深色。
苏慕宜觉得有点儿惋惜,顺从地行礼,等待他下令。
不知道今天晚上他又有什么奇怪的吩咐。
霍珣缓缓开口:“孤有话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