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寨厨娘(7)
“大哥,你明白了吗?”
“你,”
怎么知道?
“求求你了!那天我在马车里跟大家说的话,你千万别说出去好吗?”
见他似乎并没有答应的意思,谢小婉做委屈状,双手合十,瘪了瘪嘴:
“这件事只有二爷和你知道,我从前不晓得你是这匪寨中人。我,我晕车!说的那些都是胡扯,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也别说出去,更别别告诉大当家的,求你了!”
“为什么?”
……原来她并不知道他是谁。
这都敢大哥大哥地叫,若非歪打正着,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至今都没正式任命我当厨娘,一听这话,还不得把我轰下山去?我以后再不那么说了,我现在只想好好做饭。”
“你做厨娘,要他任命么?”
谢小婉点头如捣蒜:“可不是嘛,辛三爷说了,就因为大当家的不喜欢,所以寨子里从不长留女人。我要一直在这儿当厨娘,必须得大当家的认可才行。”
片刻,周遭的氛围凝了凝。
许时过后,轮椅上的那人才道:“你不想走?”
“不啊,我觉得寨子里挺好的。”谢小婉诚实地说。
话虽然真,可这内容却是怎么听怎么假,难怪辛夷总疑心她想方设法地也要逃跑。
“好,我不说。”
就这么言语间,山尖尖上那淡淡一弯半月也愈上中天。
谢小婉心知时候不早了,再不回去烙饼怕晚。
好在这位淡定的轮椅大哥不难通融,她愉快地拍了拍手,“谢谢,谢谢你!”
感谢过后,谢小婉又问:“大哥你是不是饿了,要上厨房拿吃的么?”
“嗯。”
听之,谢小婉立马热情道:“来来来,我在炊饭院生火烙饼,可暖和了,你在边上烤烤火,等着就行。饼一出锅,先给你吃个热的!”
说着,她落落大方地绕到他身后去,两手搭在那凉丝丝的椅背儿上。
“又脆又香,冒着热气儿,特别好吃……”
手下一推,轻轻地,椅子动了。
第6章 春饼(贰) 你怎么也蠢上了!……
行至炉火边儿上,一眼瞅见座上人那两条腿盖得严实。
谢小婉于是问道:“冷吗?”
不等答话,她直接脱了羽绒服下来,罩在轮椅哥两肩之前,“穿我的,特别暖和。”
被照顾的人并没什么感谢之辞,也无抗拒。
他无声抬眼——
“对了大哥,”谢小婉忽地一拍脑门儿,“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轮椅上的人想了想:“梁杉。”
噗……梁山?好汉?
谢小婉点头,忍着不笑,煞有介事地道:“好名字,好名字。看来你干土匪这行算干对了,日后肯定造诣不浅!”
“什么?”他不明所以。
“逼上梁山嘛!噗,哈哈哈哈哈哈……”她还是忍不住了,笑出声来。弯起弧度的眼角,噙着晶莹的泪。
朗朗笑语,声声入耳,一下又一下敲击着梁杉的鼓膜。
尽管莫名,却不反感。
她这样,对他这样,是真的吗,别无企图吗?不过是为了叫他对之前马车上发生的事守口如瓶吗……
一个双腿不能落地的残废,会有人乐意冲他开怀地笑吗?
会的,因为他是这一寨之主。
所以,她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吗?
心思万千,无人说与谢小婉知,此时此刻的她当然也没那个空闲去听。
“熟油一两,面粉一两,盐一小撮儿……好小翠,你最机智了,就按这个比例调。”
庖屋内,谢小婉挥袖抹了把汗,马不停蹄。
先将面饼涂上油酥,卷起来再擀。重复一两次后,才把卷儿切成剂子做饼,这样就能保证每一层都夹满油酥。
饼擀好后端出院外,炉火早旺起来。梁杉一动不动地守在旁边,苍白的脸也似乎有了血色,一半隐入夜晚,一半给火光映得通明。
凉夜,火炉,半张侧颜,美好的画面。
谢小婉悄悄放下面盘,沾满油渍的手放在衣摆蹭了蹭,她掏出手机偷拍一张。自己并不属于这里,要将这个时代的美好保留下来。
谢小婉找了块离炉子稍近的大石头,屁股一沉,重重地砸了上去,“呼——还是坐着舒服耶!”
“怎么样,暖和吧?”
梁杉不应声,静静地望着她。
“别急哦,马上就有饼吃咯。”
炉火上架着一块扁平光滑的大石头,直接将饼铺上了去。不消一瞬,股股焦香四散开来,伴随烈火烹油的滋滋声,叫醒了谢小婉沉睡的肚子。
她站在火边操作,自言自语道:“立春了,应应景,次饼饼……对啦梁杉哥,你跟大当家的熟吗,你们俩关系好吗?”
“熟。”
“是嘛,”眸中有亮光微闪,谢小婉眨了眨眼睛,笑嘻嘻道:“那你透露透露呗,他对我做的饭可还满意?”
梁杉怔了一怔,说出话来难免违心:“不知道。”
“啊……”听得这话,谢小婉先是呆了片刻,手下分秒必争地给饼翻了个面儿。
其实这样的话,她之前也不是没有问过郭大壮。
却不成想那人四肢虽然发达,头脑可一点儿都不简单。无论谢小婉旁敲侧击还是刨根问底,他像一座固守秘宝的金城汤池,刀枪不入,百毒不侵。
而我们杉哥就不一样了——别看他话虽不多,却分明是有问必答,并且言简意赅,一针见血。
看人下菜碟儿并不全是坏事,遇到能问的就多问几句,还是很有必要的嘛。
想着,谢小婉又再接再厉道:“那大体上呢,寨主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思索片刻,梁杉启唇,淡淡然逸了四个字出来——
“乏善可陈。”
……哇哦。
只没想到咱们眉清目秀的杉哥竟然也是一名闷骚型的,喜欢在背后吐槽上司的员工耶!这个答案的确出乎意料,谢小婉想着,朝他投去盟友般的目光。
“杉哥,看来我们俩是同道中人。”
她也不满这座山寨的统治者们很久了啊!!!
“你觉得大当家的不好,我是发觉辛夷这个人性格扭曲,行事极端。或许他患有狂躁症吧……”
“还有二爷,二爷他难道不是一只笑面虎吗?真的可怕……”
辛夷、郭大壮挨个被谢小婉数落了个遍。
她是有分寸的,尽管心里百八十次地骂他们祖宗十八代,扁着嘴说来,却满满的都是委屈。
“仔细算来,我跟小翠儿都在你们寨子待多少天了,做了多少顿饭!凭什么连大当家的都不准我们见一见呀,真的是,搞这么神秘!”
唯独说到这处,一直沉默的梁杉却道:“他想见你,自会来见。”
“可寨主哪儿来的闲工夫想见我呀?”
有闲工夫想来见她的寨主膝盖一疼,脸色微僵。
“就像小说里写的一样,皇帝吃着某某宫女做的点心合胃口。于是他大手一挥:‘朕得去见见这做得一手好饭之人’。没想到这一见面,却是惊为天人,两个人酱酱酿酿地展开了由一碗蛋炒饭引发的旷世奇缘。”
“皇帝去的时候得先微服改扮一下,不能轻易暴露了天子的身份,这才够有戏剧性嘛。”
脑洞大开,最后谢小婉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道:“有道理啊,以后我见了陌生的土匪可一定要好好表现,保不准就是乔装见我的寨主大人呢,哈哈哈哈哈哈哈!”
梁杉不知什么时候偏过了头,她看不清他的脸。
饼烙好了,谢小婉嘶嘶哈哈地在两只手里换来换去,虽喊着烫,却是毫不含糊地将其一撕两半:“看到没有,这些酥都快流出来啦……太成功了,石板烙饼就是得劲儿。”
这种法子烙的饼是外酥里软,壳子焦脆,禁锢的腾腾热气。好容易撕开个口子来,热气都冒烟似的直往上冲。金黄的油酥更是澄澄欲滴,饼快兜不住了。
只是熟面和油香缠绵着,横冲直撞地灌入鼻腔,谢小婉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来,咱俩一人一半,谁也不嫌弃谁啊。”
鸭蛋新鲜,拌了葱花和盐,锅里一扒拉就成;另外的马齿苋也被小翠摘了个一干二净,照着那天拌凉皮的样子如法炮制。
如此,便是一荤一素一主食,赶上谢小婉高中的食堂餐了。
菜和饼一旦上桌,立刻便是被一票匪徒哄抢而光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