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寨厨娘(40)
纵观整个县城，这龙翔县官虽然剿匪不力，城镇规划做得却算优秀。四四方方一幢城门楼子平地拔高，虽是小县小城，在附近村落，山中窑洞的衬托之下，也够得上“繁华”二字。
城东尽是酒楼客栈，卖些酒肉熟食的摊位就多。
而这城南多是胡同儿住家，自然就成立起了一个规模不小的菜市场。据辛夷所说，三年前带杜依依上山时，她就是常在这里摆摊卖菜的农女。
“人家三年前在这儿卖菜，现在没准已经换地方了……”
谢小婉思虑片刻，说得条条在理：“她既然逃离山寨，就一定想方设法不愿意再回去，还在这里摆摊，岂不是轻而易举便被你们给捉回去了？”
“大当家的不会叫我们捉她回去，”
薄唇微抿，辛夷道：“她很明白。”
正因为了解梁杉是何品性，也明白他对自己那番心意，杜依依这才有恃无恐。危难时刻丢下他踽踽一人离山逃跑，却还肆无忌惮地继续在无名山脚下生活。
——那女人是当真不把他们放在眼里，还不如谢小婉呢！
“待遇这么好啊……”
听罢辛夷的话，谢小婉努了努嘴。心间百感交集，五味杂陈，也不晓得究竟是羡慕嫉妒还是不服气。
杜依依……
有她嘴甜吗，有她会撩吗，有她做饭好吃吗，有她见多识广吗？
肯定没有。
再怎么看，那姑娘也不过占了比她漂亮这一层而已吧！
想着，尚且不太放心，谢小婉于是唤道：
“那个，辛夷……”
后者叠臂挑眉，自己都没发觉他今天对唯唯诺诺的谢小婉有着空前的耐心。
“嗯？”
“你觉得依依姑娘跟我比起来，谁更好呀？”软声问罢，谢小婉双手绞在一起，将满面娇羞藏在微耸的两肩之后。
沉默一阵，看似很认真地考虑过了，辛夷方缓慢道：“她很该死。你么……比她好点儿。”
好点儿，好点儿是好多少啊！
没等她问，辛夷忽然勾唇坏笑：“你一般该死。”
第43章 无名山村 山匪就是村民，梁杉就是村长……
“你你你, 你到底会不会聊天啊，这话说得太伤人了吧？！”
她才一点儿都不该死好吗？
又可爱，嘴又甜, 变着花样儿地给他们这些土匪做饭, 整天烟熏火燎也没有怨言, 瞧这好端端的一双纤纤玉手都比上山之前粗糙了很多！
辛夷只是看她, 但笑不语。
“那你就盼着我快点儿死好了, 我死以后让别人给你们做黄豆炒面疙瘩吃。”谢小婉气哼哼地高扬起头, 三步两步越过辛夷, 径直走向前去。
哼, 叉会儿腰！
“行了行了，你比她好，好的不是一点半点儿！”
辛夷忙跟上来, 腿长步子大，他竟难得嬉皮笑脸道：“到时候还要靠你盯着, 让那姓杜的离大当家越远越好。”
“我？”
指着自己鼻尖儿，谢小婉垂眸踢了踢脚底下成块成块的土疙瘩, 闷闷道：“我何德何能……”
“你不是一直都挺有自信的么，”
略略弯腰, 宽肩蹭在谢小婉耳垂附近, 将她侧脸细细打量了一番，辛夷正色：“也就是比杜依依稍微丑了那么一丁点儿而已，其余各处都比她好。”
“我虽然讨厌你, 但是我更讨厌她。一会儿倘若大当家的执意与她独处，你就一哭二闹三上吊，知道了么？”
只觉得他危言耸听，谢小婉小声嘀咕：“弱质女流, 又是大当家的旧情人，哪儿就像你说得那么严重嘛。”
“啧”了一声，辛夷直立起身。
他挑眼瞥向一侧，恨声道：“杜依依那女人心狠着呢，她若狗急跳墙，任何事都干得出来……”
“还有你会不会说话啊，什么叫大当家的旧情……”
正欲跟谢小婉解释解释“旧情人”跟“杜依依之于梁杉”的本质区别，辛夷慢下脚步，面色陡然僵冷。
目光所及之处，正是那张化了灰他都能认出来的脸。
“你来了。”
杜依依仍在额上裹着粗布头巾，乍看过去，谢小婉不由怀疑她眼角的皱纹是不是比今天早晨分别的时候更深了几分。
“你早知道我会来？”
大摇大摆地踱步近前，辛夷横眉怒目，暴戾恣睢，成心做出一副凶狠状来，生生吓退了菜摊旁边挑挑拣拣的两名妇人。
他倒不讲什么场面话，随手抄起一根黄瓜就啃，不忘递给谢小婉一颗小个儿的水萝卜。
“我是知道哥哥一定会让你来。”
“哥？！”
像是听得什么禁言忌语，辛夷猝然拍案暴起，刚吃了一半儿的黄瓜也被他摔落在地，瞬间沾上尘土，骨碌碌地滚向远处。
“还叫哥呢！”
远处还是菜市，人人摩肩继踵。
鲜嫩爽脆的黄瓜很快就被碾碎成泥。
唉，怎么可以这样糟践东西呀！
谢小婉看着可惜，连连摇头，心道日后得想办法帮辛夷改正浪费劳动果实的坏习惯。
“当初，不是他求我这么叫的？”
“杜依依，你到底还要脸不要？”
——竟然好意思说！
当年见她容貌相似，年龄相当，一问生辰八字，又跟幼年夭折的小小姐毫无二致。
尽管杜依依性格阴郁怯懦，与前人实乃云泥之别，尽失亲眷的梁杉却仍然喜出望外，只将她当作亲生妹妹一样留在身边，百般宠爱。
谁知这女人表面依从，哥哥哥哥叫得好听，背地里一直包藏歹心……
那日两人说是打猎，离去之后，迟迟未曾回来。
直等到日暮西山，他再也坐不住了，这才离寨去找。到快下山的地方，只见梁杉一条腿压在山石之下，鲜血淋漓，整个人昏厥不醒，恰与谢小婉被挟那日的情形无二。
杜依依这条白眼狼，就趁着大当家身的陷囹圄，最是困顿无助的时候，自己逃下山去了！
辛夷至今没搞清楚当年那事的具体经过，梁杉不肯多说，他也不会细问。
只认定了杜依依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一个道理，肯定确凿无误。
“……脸？”
女子冷笑，灵气涣散的瞳孔抬向辛夷：“你们土匪掳着年轻姑娘上山的时候，怎么就没考虑考虑我们那一张薄面该往哪儿搁？”
怎么就不想想……
她们这些在土匪窝里待过的女人，下了山，该怎么活？
一条腿又算什么，她失去的东西，非得叫那无名寨中的每一个人偿命来才算得清！
“脸是什么东西，自从下山以来，我就没打算再要过。”
这边辛夷咬牙切齿，杜依依自暴自弃。
另一边，谢小婉绕着菜摊子左顾右盼地看看黄瓜，看看萝卜，再看看木薯……
哎呀！
倘若这么些个好东西都能种到寨子里就好了，自给自足，自强自立，形成可持续发展资源链。
到时候无名山寨改成无名山村，山匪就是村民，梁杉就是村长……谢小婉再也不用担心有朝一日官府剿匪，自己究竟该站在正邪哪方身边了！
近在眼前的是这些木薯，离开龙翔县时一定得想办法带上几个回去。
木薯淀粉是个好东西，黏黏糯糯的小芋圆做起来可好玩了。
……好想吃芋圆啊，每次去甜品店都必点杨枝甘露跟白雪糯米，再要一小份芋圆加进去。
还有肉大多汁，甜甜蜜蜜的青芒果。
真的好想吃啊……
“还有她——”
美味的遐想被杜依依一指戳散，硬把谢小婉拉回现实里来：“你以为她现在跟着你，笑脸相迎，就是当真同你们一条心了？”
“她不知道有多恨梁杉，多恨你们，多想让你们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再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被你们掳去的姑娘是何心境……只是没有遇到机会罢了，否则她一定会跟我做同样的事。”
……
啊？
“我么？”
谢小婉听得懵里懵懂，半晌才抬手掐掐自己的脸，拒绝道：“那个，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莫说她真心喜欢梁杉，就算摒却一层感情因素，谢小婉也不舍得诅咒大当家的那种美人死后下地狱，还永世不能超生啊！！！
只会祝福他下辈子投个好胎，过他该过的少爷生活。
“姑娘，会不会是你自己……内心太过阴暗了些？”